過年習俗:棲霞人把給小孩的壓歲錢,叫做“壓腰錢”

(編者按:本文仍是“膠東年味記憶”話題系列,這次的講述者,是來自煙臺棲霞的農民作家北芳,北芳之前介紹過不少膠東鄉村故事,這次她要講述的是,棲霞農村壓歲錢的習俗。)

過年習俗:棲霞人把給小孩的壓歲錢,叫做“壓腰錢”

以下是正文——

傳統節日裡的許多風俗都是歷史文化長期積澱凝聚而成的,賦予了美好的寓意,表達人們對幸福生活的嚮往,還有許多風俗是為保佑小孩健康成長而定的,從二月二給小孩“穿龍尾”,清明節讓小孩“滾雞蛋”,端午節“噶嚕囌”,七月七卡小餜等,到春節給小孩壓歲錢,這些風俗的寓意都是辟邪驅鬼,保佑平安。

特別壓歲錢,牽連著古時的許多傳說,匯聚在我們的年味中,一路傳承,成為小孩過年的喜上加喜。再窮的人家,除夕之夜都要用壓歲錢表達一下,祝願小孩在新的一年健康吉利、平平安安。

過年習俗:棲霞人把給小孩的壓歲錢,叫做“壓腰錢”

(膠東農村習慣在五更拜年)

我小的時候,是七八十年代。我們那裡的風俗稱壓歲錢叫“壓腰錢”,衣服布兜在腰處,就是說一年兜裡有錢花的寓意。除夕後半夜,一聽到街上有放鞭爆竹的聲音,我們就把準備在身旁的新衣裳穿上身,問父母過年好,並說給俺壓腰錢吧!我媽就每人給我們一毛錢,裝在新衣服兜裡,然後看著我爹帶著弟弟給北桌上供奉的祖宗家譜磕頭,我爹在水缸旁的一個大泥盆裡,給祖先燒紙錢。我和妹妹上炕趴在小桌上裝模做樣地拿著書本學習一陣,心裡暗暗祝福新一年我會學習好。約莫兩點多鐘,街上開始熙熙攘攘了,大人小孩走街串巷去拜年,我們姊妹仨也手捂著兜裡的壓歲錢,很快加入了拜年的隊伍。

我不記事的時候,我媽說沒有錢給我們“壓腰”,但她會拿二分錢壓在我們枕頭底下“意思意思”。我們上學了,每年開始給我們的壓歲錢從一毛,到兩毛錢,再到五毛錢、一元錢、兩元錢,再後來,我上高中了,壓腰的錢就免了。

我媽說:“過年午更(夜)給你們錢壓腰,你們一年都有錢花,還能平平安安的。”

於是我們找一個最深的布兜,裝著一毛或兩毛的壓歲錢,像個萬元富翁底氣十足地挨家去拜年要糖果。要滿一布兜就回家掏出來,再去拜年要糖,從半夜兩點一直到天亮,不把村裡挨家挨戶跑遍,就覺得少了什麼,有的家還會跟著別人濫竽充數去第二趟。

初一早晨吃了餃子,壓歲錢在我們布兜裡捂熱了,我媽就開始收錢了:“把壓腰錢都拿出來,吃飯出去耍,別得瑟掉了。”

我們不情願給,但是不交出來不行,年年都這樣,錢在我們兜裡只是表達的“意思”到了,壓歲錢就完成任務了。

過年習俗:棲霞人把給小孩的壓歲錢,叫做“壓腰錢”

我十歲那年,除夕夜我忙著擺弄糖果,壓歲的兩毛錢不知啥時掏搔掉了,待到初一我媽要收回錢的時候,我知道逃不過一頓打,因為愧疚折磨我的心一直懸在半空,只有受點懲罰心裡才能踏實,所以便如實相告,果然我媽的巴掌立刻扇過來,打了我頭幾下,並且罵著:“窮難得一文錢,走一步一捻擅,真是窮命啊,給你個錢你能得瑟掉它!初一你就捱打,今年能打你一年!”

我不哭,也不躲,我媽打罵一頓後,我心裡反而釋然了許多,要不負罪感會時時折磨我的心。但是我後來還是馬大哈的性格,又掉過好幾次錢。

正月去七大姑八大姨家裡出門,只有大姨和小姨給我們每人嶄新的兩毛錢,後來慢慢遞增;我讀高中時,大姨給我十元錢,叫我交兩個月的菜金,我拿著去供銷社買了一套《紅樓夢》。小時候親戚給的壓歲錢照樣被我媽要去,因為她留著給表姐表妹壓歲錢。壓歲錢總是經過了小孩的手旅遊一番,最後又回到大人手裡,只是票子有時換了,但數額基本不變。

我十七八歲時,我媽就不給壓歲錢了,反正念書時月月得伸手向父母要錢交生活費。

我兒子這一代小的時候,我平時花錢遇到嶄新的十元、二十元的新票子,都放在盒子裡收藏著,專門留著給外甥們做壓歲錢。小孩看見錢是珵新的,會額外高興三分。但是他們像我小時候一樣,錢在他們兜裡還沒捂熱,就轉交到大人手裡,有的外甥接過壓歲錢立馬就交給他媽媽,他媽媽再挨個分壓歲錢,錢在小孩的手裡轉一圈,幾乎是原額又轉回到大人手裡。不過如果多生一個孩的家裡,能多賺每家十元錢。我兒子的壓歲錢也是被我要出來,每次都騙他說:“把錢給我來,攢著給你好唸書,好娶媳婦。”兒子很痛快地把錢交給我,光顧去玩了,反正他買啥再問我要錢。

過年習俗:棲霞人把給小孩的壓歲錢,叫做“壓腰錢”

總之,壓歲錢沿襲了千百年,至今存而不廢。現在我已經成了“老一輩”人了,給外甥壓歲錢的使命剛完成,又要給外甥的孩子們每人一百二百的壓歲錢,再給公公婆婆每人二百的紅包“壓腰”。我處在上有老下有小的中間一檔,只有撒錢的使命,沒有收錢的地方。為湊紅包弄得捉襟見肘,寅吃卯糧,但傳統依舊要遵循,祝福年年要延續。

每年,在給老人和小孩紅包的時候,我心裡是一種無上的安慰與幸福,因為我把最虔誠的祝福濃縮在“壓腰錢”裡,讓他們帶在身上,新一年鴻運當頭,健康平安,兜裡時時有錢花。這是我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