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1969年,一件罕見的古代藝術珍品在甘肅出土。那是一匹銅奔馬,奔馬昂首揚尾,三足騰空,頭微左顧,右後足踏一飛鳥,飛鳥兩眼似鷹,展翅回首。當郭沫若看到這座銅奔馬時,他寫下了“四海盛讚銅奔馬,人人爭說金縷衣。”的詩句,並將其命名為“馬踏飛燕”。

從此以後,馬踏飛燕名揚四海。馬踏飛燕不僅成為了中國旅遊局的中國旅遊業標誌,更成為了甘肅各家企業與團體表現自己的本土性的憑藉。

在中國足壇的歷史長河中,也曾有這麼一家以馬踏飛燕為標誌的俱樂部存在。它說不上平凡,也稱不上高調。它只是像蜻蜓點水一般,在點起了並不起眼的波瀾後,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片深不見底的湖面。

它,就是甘肅天馬。

在深處內陸、經濟又欠發展的甘肅,作為舶來品的足球發展得極其緩慢。 1992年,甘肅省足協甚至因多年未開展活動,而被省民政廳取消了註冊資格。直到1998年,在世界盃熱潮的推動下,甘肅省足協才得以重新掛牌恢復運作。然而僅僅一年之後,被眾人稱為“足球荒漠”的甘肅,迎來了一位改變一切的投資人。

一位名叫張德慶的天津企業家,看準了開發大西北的歷史機遇,於1999年初向天津市政府成功申請了一個幫扶甘肅的文化事業專案。當年年底,張德慶便建立起了甘肅天馬足球俱樂部有限公司。

在略顯荒涼的雍涼大地上,第一次燃起了足球的火焰。面對熱情的甘肅人民,張德慶豪氣萬丈地說要打造出“百年天馬”。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說,成為了俱樂部歷史上的經典一幕。就此,甘肅天馬的馬蹄在這跨出了屬於自己與這片大地的第一步。

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一張紅牌和衝擊甲B:2000-2001

2000年,甘肅天馬作為甘肅第一家職業足球俱樂部,在蘭州的七里河體育場開啟了自己的生涯。

不過,雖然甘肅天馬身處甘肅,但俱樂部從教練員到球員卻幾乎都是“天津製造”。草草組建的球隊在第一任教練趙弓的帶領下打出的成績並不如意,在開局的三輪聯賽裡球隊慘遭三連敗。為了扭轉不利的狀況,在賽季初被聘為甘肅天馬技術顧問的足壇名宿嚴德俊親自帶隊擔任總教練,並讓其得意門生齊玉波掛印主教練。

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在嚴德俊的手下,甘肅天馬的成績有了起色

教練的更迭沒能加快球隊的磨合,也沒能帶來更好的成績。在奔赴客場比賽需要坐兩天火車的艱苦環境下,甘肅天馬成績慘淡勝少負多。但是,足球的出現已經足夠讓甘肅球迷興奮的了,一位甘肅球迷曾經在自己的部落格裡這麼回憶到,

“蘭州七里河體育場湧入了1萬多球迷,因為這天是甘肅足球職業化的第一天,是甘肅天馬足球隊的第一場比賽!震天的鑼鼓、燎人的聲浪、飛舞的紙花、球迷掀起一次又一次的人浪!這是甘肅球迷的春天!”

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熱情的甘肅球迷在西北的高原上打造出了一個魔鬼主場

2001年,褪去了剛剛建立球隊時的生澀,冠名為蘭州黃河的甘肅天馬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在嚴德俊的帶領下,甘肅天馬順利地從乙級聯賽的中西區裡脫穎而出,從而得到了決戰上海衝擊甲級聯賽的機會。

在兩回合的四分之一決賽中,甘肅天馬面對同樣渴望衝甲的青島海利豐,顯得韌勁十足,在九十分鐘裡戰平的甘肅天馬憑藉著加時賽的進球淘汰了青島海利豐。然而,在半決賽裡主裁判對主力王偉的一張莫須有的紅牌,讓球隊衝甲的希望化為泡影。最終,十人應戰的甘肅天馬以0比3乾脆地輸給了遼寧青年。

功虧一簣的失落讓人無法接受,老帥嚴德俊淚灑賽場的場景更加令人動容。不公正的結果讓甘肅足協和球迷不能接受,也讓投資人張德慶一度對足球心灰意冷,萬幸的是省政府和球迷的挽留讓他最後回心轉意。

張德慶留下了,甘肅天馬的馬蹄聲也漸漸響起來了。

借殼升甲與加斯科因:2002-2003

就在2001年的聯賽結束不久之後,甘肅天馬第一次作出了驚人的舉動。2001年名列甲B倒數第二的天津立飛無意繼續征戰甲B,而無緣升級的甘肅天馬則因為與天津的密切關係而得以抓住了這次機會。

2001年11月12日,甘肅天馬便向立飛明確表示了收購意向。更加驚人的是,甘肅天馬僅僅花了短短3天時間,就與天津立飛達成了共識,以1800萬元的價格成交。靠著收購天津立飛,甘肅天馬再一次創造了歷史,成為甘肅省有史以來的第一個甲級足球俱樂部。

12月1日,甘肅天馬又在蘭州舉行新聞釋出會,隨之亮相的則是陳亦明、劉國江、左樹聲、池明華等足壇“大腕”組成的豪華教練班子。之後在北京舉行的摘牌大會上,天馬俱樂部又成功摘得孫永城、劉坤、王碩、麥廣梁、桂平等球員,又引進了蒙沙、託尼、斯塔尼米等3名外援。至此,甘肅足球邁入了一個全新里程。

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甘肅球迷們第一次迎來了甲級聯賽

然而,球隊在2002年裡展現出大幹一番的架勢,卻在事後被證明更像是一記打在棉花上的重拳。3月23日,甘肅天馬首次出征甲B聯賽,雖然1。8萬人的上座率讓七里河體育場一時間名聲大震,但球隊還是以1比2負於青島海利豐。在隨後的聯賽中,甘肅天馬也並沒有拿出太亮眼的成績。

然而正當甘肅球迷期待著更多的勝利的時候,球隊內部暗藏的隱患卻悄然爆發。球隊管理的混亂和隊員之間的相互不團結與日俱增,幾名主力球員甚至已經不再聽命於主教練劉國江,而個別領隊、教練還有隊員開始暗暗操縱著整個球隊。

正是這時,一場改變球隊的突變出現了。聯賽開始僅僅兩個月,總經理陳亦明便以身體不適應高原氣候為由遞交辭呈,而在前九輪裡帶領球隊拿到了四勝四負一平的主帥劉國江也突然被俱樂部宣佈下課。緊接著助理教練左樹聲和守門員教練王毅隨即辭職,誰曾想,賽季初組建的豪華教練班子竟一夜解體。

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七里河體育場,見證了甘肅天馬在蘭州的四年時光

其實,球隊隱患早早地埋在的球隊之中。球隊在一口吃下天津立飛的球員的同時又簽入了大量新球員,再加上了隊中原有的球員,三股不同的勢力使得球員的人員構成及其複雜。除此之外,大量引入的新教練沒能起到積極的作用,反而使得對球員管理變得混亂,這讓甚囂塵上的假球與賭球得以乘虛而入。

突如其來的離職潮讓嚴德俊與齊玉波不得不再一次走上前臺,但是這一次,甘肅天馬沒能走出球隊動盪的影響,一輪輪不勝與主場連續平局的結果便是積分一次次墊底。這樣的成績倍受廣大球迷質疑,但球隊內部存在的巨大問題還是讓嚴德俊和齊玉波有心卻無力挽回潰敗的局面。最終,球隊在2002年裡竟然再也沒能拿到一場勝利,以4勝7平11負積19分排名聯賽墊底的成績結束了自己的第一個甲B賽季。

不過,在2002年的亂局還未徹底平息的時候,甘肅天馬的另一個舉動又一次將中國足壇的目光吸引到了西北的這片大地上。2003年1月底,甘肅天馬俱樂部宣佈,以“雙方都能接受”的價格簽約了英格蘭球星保羅·加斯科因。

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加斯科因加盟球隊,是甘肅天馬短暫歷史上的高光時刻

實際上加斯科因的首選並不是甘肅天馬,只是在試訓多家甲A球隊無果後,面對甘肅天馬提出無需試訓的極大誠意,渴望赴華踢球的加扎最終決定來到蘭州。作為一支甲B球隊,甘肅天馬缺乏關注度。而加扎的到來,給甘肅天馬,甚至給整個西北足球都帶來了說不完的話題。當加斯科因簽約甘肅天馬的訊息傳出後,蘭州當地媒體整版整版地討論著加斯科因的到來,而英國獨立電視臺甚至派出了兩個記者,跟隨加斯科因進行報道。

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加斯科因可以算是當時的蘭州城中最大牌的明星了

更加令人欣喜的是加斯科因的狀態,儘管身披8號球衣的加斯科因已經36歲了,但他在對陣青島澳柯瑪的首秀和對陣日之泉的熱身賽裡卻分別以一傳一射和帽子戲法證明了自己。在隨後對陣廣東雄鷹的比賽裡,加斯科因又利用一次點球機會再度為球隊建功。

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在甲B的首秀上,加斯科因表現得非常出色

可是,這一粒點球,居然是加斯科因為球隊打入的最後一粒入球了。比賽結束後不久,加斯科因便以抑鬱症為由離開了球隊,而這一走,他就再也沒有回到蘭州了。之後的後續新聞雖然熱鬧,但是諸如讓加扎擔任主教練或天馬欠薪之類的風聞也還是隨著時間不了了之了。

四處漂泊和轉戰香港:2003-2004

在球市熱鬧之餘,球隊在蘭州的生存卻舉步維艱。不僅在經濟上球隊陷入了窘迫,而且在前半段的比賽中球隊也僅僅拿到了3勝6平4負的成績。這再一次讓投資人張德慶動了離開蘭州的念頭,而這一次,球迷與政府沒能再挽留住甘肅天馬。寧波耀馬電器有限公司出資598萬元獲得了甘肅天馬後半階段13場比賽的冠名權、胸前廣告及主場的經營權,球隊也將易名為“寧波耀馬”。

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甘肅天馬搖身一變成了寧波耀馬,讓甘肅球迷痛心反響強烈

面對甘肅球迷情真意切的挽留,張德慶無奈地說道,“唉,說心裡話我也非常不情願,但實在沒有辦法,為了生存。我知道這會傷害球迷的心,而我現在只能說聲對不起。”而更名為寧波耀馬的甘肅天馬也沒有能夠在寧波取得成功,最終以6勝9平11負積27分的成績排名聯賽第11名。

在離開甘肅後,曾有傳聞說俱樂部將長留寧波,當時張德慶對此作了堅決的否認,他說“天馬是屬於甘肅的,我絕對不會賣球隊。協議中也沒有這一條。”這給了痴情的甘肅球迷以希望,他們期盼著甘肅天馬某一天的歸來,但是殘酷的現實卻告訴了甘肅的球迷這樣的等待是多麼的無謂。

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痴情的球迷一直等待著甘肅天馬的歸來

2004年,甘肅天馬沒有再回到甘肅,它甚至也沒有留在寧波。這一次,俱樂部南下廣東,更名為東莞東城。但是,在四處的遊蕩的消耗之下,球隊本就薄弱的球隊實力顯得更加不堪。這一年儘管球隊拼到了最後一刻,卻在湖南湘軍和大連長波一場默契的平局之後,最終以淨勝球的劣勢列聯賽倒數第二,降入了乙級聯賽。

降級後的東莞東城於2005年決定解散,將乙級聯賽資格交給了同城的南城地產,而自己則代替南城進軍香港聯賽。至此,甘肅天馬在中國足球的地圖之上徹底地消失了。

甘肅天馬——銅奔馬,金縷衣,同隨黃河滔滔去

雖然甘肅天馬的血脈在東莞東城的身上流淌,但在這裡我們再也找不到甘肅的影子了

甘肅天馬曾迫不及待地要借殼而入,又在如今急不可耐地希望脫殼而出。我們究竟應該感慨理想千斤不敵金元四兩,還是悲哀人心似水豪言如煙呢?我們無從考究這一切的對與錯,甘肅天馬的出現與消失輕得像一首詩,輕輕地飄過,最終不知去處。

它好像在說,“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