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與記憶中的人(1)

黃飛飛是一個不錯的玩伴,摸蝦捕魚的好手,與他相處是十分歡樂的。然而這已是記憶中的事情,現今離這記憶已隔甚遠。

村裡已經是家家都有電視了,有的人家甚至彩色的,孩子們出來玩鬧的時間變得少了,但有黃飛飛在,那個機器就不可能變成禁錮自由軀殼的魔盒。

一切都如往常一番,村中溝田河裡蝦魚蛙永遠都捉不盡。夏日雖然炎熱,但孩子們絕不會抱怨,他們幼小的身體裡彷彿有無窮無盡的精力。

我們在池塘裡游泳,他永遠是第一個發現家長的,但他絕不會一個人先跑,我還記得有一次他像英烈似的留下斷後,瀟灑的身姿永遠的刻在了我腦海中。

我想最美好的時光用來回憶總是沒錯的,那之後與黃飛飛相處也依然快樂,不過是相處的時間少了一些。

六年級記不得是哪一年了,那段時間迷上了網路遊戲,風靡的程度是網咖一機難求。村裡的黑網咖二十臺電腦有一半都被未成年人佔著,當然還有站在他們身後等待的。

黃飛飛依然帶我們摸鱔魚捉龍蝦,只是不用來自己吃了,而是賣掉去換網費了。我們揹著家長偷跑去上網的時候,也是他給我們打的氣,說是花自己的時間花自己的錢憑什麼要徵求大人的同意,現在想想他還有點蠱惑人心的天賦。

等到遊戲沒有那麼誘人的時候已經是讀高中了,黃飛飛的家裡去得不多了,但相見的話,他還是那麼熱情。

之前就住在外婆家旁邊的時候,我是不願意在他家過夜的,是因為簡陋的原因吧,等他搬到堤水旁的時候倒在他家裡住過幾次,二層小樓,裡外通風,院子後面還有一小片林子,林子後便是長河。

我和表哥與他的交情有二十幾年了,從小就認識,他雖然長的比較醜,卻能讓人那麼信賴,不管是老人孩子,口碑都是極好的。

“值得信賴”當然是優點,尤其是成年人之中難得珍貴,或者說給成年之後的我們帶來歡樂更不易。他一如往常,沒有一絲改變,見到他還是那麼踏實。

我的性格有受到他的影響,現今我與他人相處時也儘量表現得開朗,私底下我是個較為沉默的人。我對他人笑的時候便會想到他拍我的肩膀笑著對我說:“開心起來,等會帶你去摸魚。”

他二十四,我二十一,他還是沒有結婚,之前相親的幾個物件都黃了,可能還是因為他長的醜,他醜是因為他有遺傳病,關於面板病的一種,我忘記是叫什麼名字了。

過年了去到外婆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他,我喜歡不提前告知就突然拜訪,我期待看見他聽見我的聲音後奔出大門迎接我的激動。

他無比真誠而熾熱,人間的苦痛永遠不能磨去他的笑容,我常懷疑他是不是和我們不是同一物種,或者他的腦袋裡也有病。

果然他真是有病,他二十五歲的時候,突聞他走了的噩耗,據說是心肌梗塞,可惜他沒能娶上媳婦兒也沒有子嗣,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和他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