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賞析】——吳文英《三姝媚·過都城舊居有感》

三姝媚·過都城舊居有感——

吳文英

【宋詞賞析】——吳文英《三姝媚·過都城舊居有感》

湖山經醉慣。漬春衫、啼痕酒痕無限。又客長安,嘆斷襟零袂,涴塵誰浣。紫曲門荒,沿敗井、風搖青蔓。對語東鄰,猶是曾巢,謝堂雙燕。

春夢人間須斷。但怪得、當年夢緣能短。繡屋秦箏,傍海棠偏愛,夜深開宴。舞歇歌沈,花未減、紅顏先變。佇久河橋欲去,斜陽淚滿。

【白話譯文】

那湖光山色彷彿也看慣了我的醉醺醺的嘴臉,滿身都是啼痛酒跡,漬汙了我的春衫。我再一次來到京都臨安客居,想到殘破汙濁的衣服,再也無人縫補洗涮,不免感到哀傷。熱鬧的街頭巷陌門徑一早已經荒蕪了,我沿著殘破的斷瓦殘垣,看到的是微風輕輕地吹拂著荒草野蔓。東鄰的屋裡傳來燕語呢喃,那是一對曾在朱門大院居住過的雙燕。

我知道人間的歡樂是非常短暫的,彷彿一場短短的春夢很快就夢醒了。只可惜當年,美好的夢竟然是那樣的短暫。在錦繡的帷幄中彈奏秦箏,依傍著海棠花纏綿繾綣,在深夜裡歌舞盛宴。到現在那歡樂的歌舞早已經渺無蹤跡,雖然花兒的顏色還沒有褪減,但是人的紅顏早已改變。我站立在河橋上不想離去,斜陽下,辛酸的淚水早已經溢滿了我的兩隻眼睛。

【宋詞賞析】——吳文英《三姝媚·過都城舊居有感》

【作者簡介】

南宋著名詞人吳文英(約1200~1260)字君特,號夢窗,晚年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後出嗣吳氏。《宋史》無傳。一生未第,遊幕終身。先後為浙東安撫使吳潛及嗣榮王趙與芮門下客,後“困躓以死”。

有《夢窗詞集》一部,存詞三百四十餘首,分四卷本與一卷本。其詞作數量豐沃,風格雅緻,多酬答、傷時與憶悼之作,號“詞中李商隱”。 賙濟對他的評價甚高,在其《宋四家詞選》中將其與辛棄疾、周邦彥、王沂孫並列為兩宋詞壇四大家之一。

【賞析】

上闋著重描寫故居現實的荒涼景象。“漬春衫,啼痕酒痕無限”語出陸放翁的“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銷魂”,詞人在這裡以酒痕啼痕溼漬春衫表現自己的飄零生涯,比陸詩分量更重,其悲苦程度也更勝一籌。“又客長安”乃“過都城”的點題之筆,“長安”不過是一個借喻,實指南宋都城臨安。“嘆斷襟零袂”二句自畫出詩人窘困落魄的形象:衣衫襤褸,尚且積塵染垢,無人替他收拾洗涮。

下闋側重描寫昔日故居的繁華,由今撫昔,更表現出詞人內心的傷痛。“春夢人間須斷”是一句飽含哲理內涵的警語,也是詞人憑弔舊居後的一聲深沉的感嘆:春夢是短暫的,而且其中斷也是必然的,“世間哪有不散的筵席”?這是古往今來一個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真理。誰也不能責怪夢緣的轉瞬即逝,然而過去的記憶畢竟是讓人留戀的。“繡屋秦箏”三句是對昔日美好記憶的展示:繡屋中箏聲陣陣;海棠花在階前傍著人兒開得那般嬌豔;夜深了、酒宴才開;輕歌曼舞更增添了歡樂的氛圍……“舞歇歌沉”三句是追述當年的情變:就在那時,歌方停,舞才歇,花還盛開著,不知為何,她便變了心,從此就再無資訊……唉,昔日的悲歡都像夢一樣逝去了,又如東流水般永不再返。久久地站在河橋邊眺望自家荒草叢生的故居的詞人要走了,卻又捨不得離去,在夕陽影裡,詩人的眼中滿含的是苦澀辛酸的淚水。“佇久河橋欲去,斜陽淚滿”實在是一個漂亮的結尾,它不僅最後點明瞭詞人悵觀故居的方位和距離,而且使我們看到了詞人煢煢憑弔的身影,河橋一斜陽;佇久一欲去一淚滿,既有環境、時間,又有動作、情緒,這二者交融滲透,創造出一個充滿詩意,富有內蘊的獨特意境!

【宋詞賞析】——吳文英《三姝媚·過都城舊居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