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花,血色浪漫——新批《金瓶梅》之五:金蓮身世

打虎武松的英姿和早年潘金蓮悽慘的身世,這樣的身世註定了後來的潘金蓮!

卻說光陰過隙,又早是十月初十外了。接下來武松該出場了,武松的是從應伯爵口裡出場的!且看他怎麼說,伯爵道:“就是前日吳道官所說的景陽岡上那隻大蟲,昨日被一個人一頓拳頭打死了。”西門慶當然不信,道:“你又來胡說了,咱不信。”伯爵道:“哥,說也不信,你聽著,等我細說。”於是手舞足蹈說道:“這個人有名有姓,姓武名松,排行第二。”先前怎的避難在柴大官人莊上,後來怎的害起病來,病好了又怎的要去尋他哥哥,過這景陽岡來,怎的遇了這虎,怎的怎的被他一頓拳腳打死了。一五一十說來,就象是親見的一般,又象這隻猛虎是他打的一般。

《金瓶梅》裡重要人物之一武松在應伯爵嘴裡的出場了,武松的打虎英姿被應伯爵描繪得活靈活現,這加深了武松在西門慶腦海裡的印象,但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跟這個人發生聯絡!由於武松的先入為主,等到日後有了交集,西門慶學的那點功夫根本就沒考慮硬碰硬!

金瓶梅花,血色浪漫——新批《金瓶梅》之五:金蓮身世

在這裡,應伯爵一口一聲哥叫的這個親切,我們聽著都感覺肉麻!只見來興兒來放桌兒,西門慶道:“對你娘說,叫別要看飯了,拿衣服來我穿。”須臾,換了衣服,與伯爵手拉著手兒同步出來。兩個大男人手拉手,可見親密!作者所有的一切都為日後應伯爵的落井下石做鋪墊,目的就是昭示人性可以卑鄙到如此不堪的程度!

應伯爵是找西門慶看熱鬧的,於是一同到臨街一個大酒樓上坐下。不一時,只聽得鑼鳴鼓響,眾人都一齊瞧看。只見一對對纓槍的獵戶,擺將過來,後面便是那打死的老虎,好象錦布袋一般,四個人還抬不動。末後一匹大白馬上,坐著一個壯士,就是那打虎的這個人。西門慶看了,咬著指頭道:“你說這等一個人,若沒有千百斤水牛般氣力,怎能夠動他一動兒。”西門慶的品評,為他日後懼怕武松打下了堅實的心理基礎,雖然自己也會兩下子,但是看到這些他心裡已經完全放棄了一較高下的想法。

書裡怎麼描寫武松呢?但見:

雄軀凜凜,七尺以上身材;闊面稜稜,二十四五年紀。雙目直豎,遠望處猶如兩點明星;兩手握來,近覷時好似一雙鐵碓。腳尖飛起,深山虎豹失精魂;拳手落時,窮谷熊羆皆喪魄。頭戴著一頂萬字頭巾,上簪兩朵銀花;身穿著一領血腥衲襖,披著一方紅錦。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應伯爵口裡所說的陽穀縣的武松武二郎。蘭陵笑笑生的這一段讚詞是對武松的認可,在作者的描寫裡,武松是為數不多的亮點之一!顯然,蘭陵笑笑生是把他當做正面人物來描寫的,甚至當做心目中的偶像來描寫,至於描寫的成不成功還要讀者來評判。武松一出場就顯得與眾不同,看到賞錢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因這畜牲受到責罰的眾獵戶,於是把賞錢分給了他們,這叫仗義疏財,頗有古俠士風!

凡事福禍相依,由於武松的仗義疏財,縣令決心抬舉他,便道:“你雖是陽穀縣人氏,與我這清河縣只在咫尺。我今日就參你在我縣裡做個巡捕的都頭,專在河東水西擒拿賊盜,你意下如何?”從巡捕和擒拿盜賊來看,這個都頭應該相當於現在的縣屬刑偵隊長。武松跪謝道:“若蒙恩相抬舉,小人終身受賜。”看看,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由於武松的壯舉竟然得到了一個都頭的職位,行賄五十兩銀子也不夠吧!知縣隨即喚押司立了文案,當日便參武松做了巡捕都頭。眾里長大戶都來與武松作賀慶喜,連連吃了數日酒。里長:里正,又稱里君、裡尹、里宰、裡有司等,是中國春秋戰國時的一里之長,唐代稱里正、明代改名里長(相當於民國的甲長,新中國土改後的生產隊長,現在的村民組組長),其職能沿用至今。相當於現在的村長。大戶好理解,大戶人家也就是有錢人家。從眾里長大戶的表現來看這應該是個肥缺,假如武松心術不正斂財應該是分分鐘的事!

武松正要回陽穀縣去抓尋哥哥,不料又在清河縣做了都頭,卻也歡喜。那時傳得東平一府兩縣,皆知武松之名。正是:

壯士英雄藝略芳,挺身直上景陽岡。

醉來打死山中虎,自此聲名播四方。

前邊一段是對武松形象的讚美,蘭陵笑笑生意猶未盡,又來一首詩對武松的事蹟進行了讚美,可見作者對武松的喜愛和肯定!

卻說武松一日在街上閒行,只聽背後一個人叫道:“兄弟,知縣相公抬舉你做了巡捕都頭,怎不看顧我!”武松回頭見了這人,不覺的──欣從額角眉邊出,喜逐歡容笑口開。這人不是別人,卻是武松日常間要去尋他的嫡親哥哥武大。卻說武大自從兄弟分別之後,因時遭饑饉,搬移在清河縣紫石街賃房居住。人見他為人懦弱,模樣猥蕤,起了他個渾名叫做三寸丁谷樹皮,俗語言其身上粗糙,頭臉窄狹故也。只因他這般軟弱樸實,多欺侮也。這也不在話下。

金瓶梅花,血色浪漫——新批《金瓶梅》之五:金蓮身世

且說武大無甚生意,終日挑擔子出去街上賣炊餅度日,不幸把渾家故了,丟下個女孩兒,年方十二歲,名喚迎兒,爺兒兩個過活。那消半年光景,又消折了資本,移在大街坊張大戶家臨街房居住。張宅家下人見他本分,常看顧他,照顧他依舊賣些炊餅。閒時在鋪中坐地,武大無不奉承。因此張宅家下人個個都歡喜,在大戶面前一力與他說方便。因此大戶連房錢也不問武大要。這可真是啥人啥福,房錢都不要,要房錢恐怕買賣還是做不下去,因為前邊賣炊餅賃房居住就折了資本。也許人挪死樹挪活也未可知,反正現在安頓下來了!

卻說這張大戶有萬貫家財,百間房屋,年約六旬之上,身邊寸男尺女皆無。張大戶在本書的作用可以用到一句成語:草蛇灰線,伏脈千里。實際上在文學作品的寫法中:“草蛇灰線,伏脈於千里之外”屬於埋伏筆的方法,埋伏筆使小說環環相扣,前後這樣的寫作模式是非常需要作者具有精密的邏輯思維,一環扣著一環,每個人物的出現都有其獨特意義,這種寫作手法像是在織一張繁雜錯亂的蜘蛛網,而織網人必須是高度集中的情況下來完成,否則一環錯亂可能滿盤皆毀。應該說整部《金瓶梅》都是這種寫法,只是張大戶更加突出,他本身只活了一個回目,但是他的餘波卻盪漾在整部書中,他的後繼之人是侄子張二官,作者在最後才讓張二官浮出水面,中間若有若現不可或缺,這種伏筆功夫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堪稱絕唱!

媽媽餘氏,主家嚴厲,房中並無清秀使女。顯然,主家婆屬於河東獅吼一類人物,一個男人怕老婆那是沒有辦法!這個張大戶跟西門慶形成了鮮明瞭的對比。主家婆本身不生養,又是悍婦,所以張大戶不要說娶小老婆,連清秀使女都沒有,沒有碰女人的機會哪有生孩子的可能?只因大戶時常拍胸嘆氣道:“我許大年紀,又無兒女,雖有幾貫家財,終何大用。”萬貫家財後繼無人確實是個現時問題,媽媽道:“既然如此說,我叫媒人替你買兩個使女,早晚習學彈唱,服侍你便了。”張大戶的意思是後繼無人,主家婆偷樑換柱意思是你老年空虛,不管怎麼說先接觸女人再說,大戶聽了大喜,謝了媽媽。過了幾時,媽媽果然叫媒人來,與大戶買了兩個使女,一個叫做潘金蓮,一個喚做白玉蓮。那個時候賣兒賣女者比比皆是,賣女者給人家做丫鬟使女,賣兒者給人家做小廝家童,一個丫鬟家童的價錢還不如一匹牛馬!由於潘金蓮出身卑微,那麼她的出場也就平淡無奇,甚至有點淒涼!

玉蓮年方二八,樂戶人家出身,生得白淨小巧。這潘金蓮卻是南門外潘裁的女兒,排行六姐。因他自幼生得有些姿色,纏得一雙好小腳兒,所以就叫金蓮。他父親死了,做孃的度日不過,從九歲賣在王招宣府裡,習學彈唱,閒常又教他讀書寫字。他本性機變伶俐,不過十二三,就會描眉畫眼,傅粉施朱,品竹彈絲,女工針指,知書識字,梳一個纏髻兒,著一件扣身衫子,做張做致,喬模喬樣。到十五歲的時節,王招宣死了,潘媽媽爭將出來,三十兩銀子轉賣於張大戶家,與玉蓮同時進門。從這段敘述裡我們瞭解到潘金蓮被親媽賣了兩次,如果說第一次做孃的度日不過還情有可原,那麼第二次被賣就說不過去了,因為如果王招宣不死難道你潘媽媽就不活了!由於王招宣死了,潘媽媽將潘金蓮爭將出來,也就是欺負王家沒人了,尋死覓活地把潘金蓮沒花錢要了回來,就如同後來西門慶死了,麗春院欺負西門府沒人一樣把李嬌兒爭將出來!潘金蓮可下盼到媽媽把自己救了出去,誰知又被賣了,那時候的潘金蓮已經到了及笄的年齡,可以出嫁了!但是潘媽媽為了一己之私,根本不考慮女兒的未來和感受,把她賣給了張大戶,顯然,張大戶家還不如招宣府!這就是潘媽媽的所作所為,後來金蓮不孝我認為是有原因的!金蓮第二次被賣價格是三十兩銀子,這在被買賣的女人中價格是比較高的,說明她的才藝出類拔萃,她的美貌國色天香!

那麼,潘金蓮本身又是怎樣一個情形呢?習學彈唱,閒常又教他讀書寫字。他本性機變伶俐,不過十二三,就會描眉畫眼,傅粉施朱,品竹彈絲,女工針指,知書識字,梳一個纏髻兒,著一件扣身衫子,做張做致,喬模喬樣。這是在王招宣府裡的樣子,王招宣是把她當歌妓來培養的,目的依然是為自己服務。只不過客觀上成就了潘金蓮的才藝。著一件扣身衫子,做張做致,喬模喬樣。扣身衫子,應該是性感十足的緊身衣。做張做致,喬模喬樣,就是神態了。怎麼理解呢?我認為就是風情與風月了!小小年紀,卻是風情萬種,風月無邊了!按說,風情萬種也好,風月無邊也罷,都是潘金蓮自己的!所謂桃李無言,下自成蹊!那麼,桃李有罪嗎?當然,這種比喻應該有失偏頗,因為桃李無言!而風情與風月可以主動出擊,這就是區別!但是,出擊的一方也僅僅能佔百分之五十,那五十需要被出擊方承擔,這樣才比較客觀也比較合理。

金瓶梅花,血色浪漫——新批《金瓶梅》之五:金蓮身世

大戶教他習學彈唱,金蓮原自會的,甚是省力。金蓮學琵琶,玉蓮學箏,這兩個同房歇臥。主家婆餘氏初時甚是抬舉二人,與他金銀首飾裝束身子。主家婆的目的只要大戶不粘兩人身子怎麼都行,這與大戶的初衷相去甚遠。後日不料白玉蓮死了,止落下金蓮一人,長成一十八歲,出落的臉襯桃花,眉彎新月。張大戶每要收他,只礙主家婆厲害,不得到手。一日主家婆鄰家赴席不在,大戶暗把金蓮喚至房中,遂收用了。看看這是什麼世道?買來的女人就是自己的私有財產!哪管你美貌如花,哪怕你老朽不堪,摧殘你是名正言順的。正是:

莫訝天台相見晚,劉郎還是老劉郎。

大戶自從收用金蓮之後,不覺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端的那五件?第一腰便添疼,第二眼便添淚,第三耳便添聾,第四鼻便添涕,第五尿便添滴。自有了這幾件病後,主家婆頗知其事,與大戶嚷罵了數日,將金蓮百般苦打。這個老朽本來就是朽木,不碰潘金蓮也擋不住他有病,如今得了這些病居然怪到金蓮身上,這個主家婆不但是個悍婦還蠻不講理,可憐潘金蓮,心靈不但被老朽摧殘,身體還要被悍婦折磨!

大戶知道不容,卻賭氣倒賠了房奩,要尋嫁得一個相應的人家。大戶家下人都說武大忠厚,見無妻小,又住著宅內房兒,堪可與他。這大戶早晚還要看覷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錢,白白地嫁與他為妻。看看那時候女人的命運,或被買賣,或被送人,自己沒有一點主張!所以我的結論是:再遇到西門慶之前,潘金蓮沒有理由對任何人負責!未完待續,感謝大家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