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與馬克思》影評

第一次看這部電影是在高中的宿舍裡,第二次是在一次聚餐的間隙,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但我還是獻出兩次淚目,哪怕有一位家人神來之作“笑裂”的加持。

我上一次看也已經是高一的事情了,所以劇情忘了大半。我在看的時候不免回憶一些劇情,“鑑定”這部片的主題是什麼。友誼、愛和救贖已經是足夠宏大的主題,但是對於這部電影稍顯以偏概全。在瑪麗和馬克思的交流之外,他們也在走著自己的路,他們貫穿一生的充滿裂縫(“full of cracks”)的路。

《瑪麗與馬克思》影評

以孩童的視角看世界,悲慘的部分會蒙上懵懂和天真的色彩,從而削弱灰色的底色。瑪麗的父親,貧窮,寡言,孤僻,不願意陪伴孩子,躲在車庫裡與死鳥做的標本為伴;瑪麗的母親,酗酒,偷盜,粗俗,渾渾噩噩。年幼的瑪麗得不到很好的照顧,更別說得到關愛。她的童年伴隨著沒有朋友和校園暴力(雖然後來在馬克思的指導下化解了);她的青春期伴隨著熱烈痛苦的單戀(雖然這在本片中只佔很少的篇幅),和自覺醜陋帶來的自卑。她的父母相繼離去,以至於她的婚禮上,瑪麗家只剩下瑪麗一個人。

她也有幸運的時刻,她年紀輕輕在學術上取得巨大成功,何況這樣的成功某種意義上還和自己的朋友馬克思聯絡在一起,她追求到了青春期渴望的愛情,擁有了短暫的婚姻生活。隨之,她的幸運急轉直下。她的著作稱她好朋友的症狀為“病”,加以研究,大獲成功,這激怒了馬克思,因為這位她唯一的朋友說過,他不認為“阿斯伯格”是一種病。她陷入自我否定,多年療愈積攢的勇氣和丈夫相繼離去。她走上母親的老路,酗酒,不修邊幅,四肢顫抖,或者說渾渾噩噩。吞下一大把母親遺留下來的安眠藥,站在懸掛在橫樑上的繩索前,瑪麗在“世事無常”的歌聲中回顧了自己一生僅有的幾個情感來源,逝去的父母,離去的丈夫,失去的朋友馬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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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某種意義上也是個兒童,他以自己的方式解釋著遇到的不公和惡意,奇特的解讀中充斥著馬克思的疑惑。奇怪的思路淡化了他生活悲慘的底色。童年時因為是猶太人被施以暴力,就像瑪麗小時候因為額頭上的胎記被嘲笑;僅僅因為參加了科幻小說愛好者協會被軍隊辭退。他有暴食症,抑鬱症,阿斯伯格症,他緊張、易怒、無法與人交流,這幾乎令他無法在成人的世界活下來,在中大樂透之前靠低廉的臨時工資活著,住在破舊公寓的頂層,每週日得到一位近盲老太太的照顧。他認為人無完人,自己的特點並不是病,人們應該學會接受自己的裂縫(也正是這一點讓他最後原諒了瑪麗)。他有一個幻想的朋友,但他的終極目標是擁有一個看得見的朋友(“not unvisible”)。在44歲的一天,他收到了澳大利亞鄉村一位小女孩瑪麗的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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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瑪麗因為馬克思的憤怒而把自己寫的書銷燬時,我在想,瑪麗就不能斷絕和馬克思的來往,繼續享受優渥的生活和已有的聲望嗎。這幾乎不可能。馬克思是瑪麗一生中少有的愛的來源,在瑪麗看來那本著作也是為了馬克思所作,她把著作當作了禮物送給馬克思。在她的生命中,愛的資源如此匱乏,當她自己辜負了自己擁有的愛,她在自己眼中就成了罪人。我聯想到上週六看的電影《血觀音》,這部電影也自稱談愛。但是《血觀音》裡逐愛的過程太黑暗了,是密不透風的隧道,佈滿了刀刃,沒有一絲光亮,走進來的人只能走向更深的黑暗,更密的刀刃,那還談個屁的愛。《瑪麗與馬克思》談愛,它讓人走在荒原上,荒原會天陰天晴,荒原會枯木逢春,荒原會有小徑的交匯;有的路平坦有的崎嶇,但起碼能走,而且視野開闊。

最後瑪麗終於來到了馬克思的住所,兌現了將近二十年前的承諾,只是她稍晚了一步。馬克思坐在沙發中,安詳地微笑,抬頭望著天花板,那裡貼滿了瑪麗寄來的信紙和照片,見證這段跨越二十年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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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兩個原本孤獨的靈魂的相互救贖結束,中途有不甘和撕扯,有誤傷和空間之隔帶來的等待和折磨,馬克思結束了人間旅途,瑪麗也真正擁有了自愛的勇氣。

這部電影還有一個在二戰中因為日本人的殘害失去雙腿的坐輪椅的老頭(我真的很難記住西方人的名字),歷時45年終於克服外界恐懼症,不僅完成了自己的“救贖”,還救回瑪麗一命(讓她笑裂(bushi))。在我看來這個老頭才是本片的最大贏家。另外兩個戲份很重的角色,瑪麗的父母,為什麼那麼墮落,影片沒有交代(可能瑪麗的父親不算墮落,只是真的很喪和低慾望而已),他們最終都沒能在死亡之前找回荒原上游離的自己,他們遊離著撫養小瑪麗長大成人,然後好像迫不及待一樣相繼離開了人世。

還有電影對於各種死亡戲劇性的、玩笑式的處理。我想起《惡童日記》,雖然畫風完全不相同。過於密集的死亡和別離本應然觀眾對悲情產生抗體,但是真正著重刻畫的死展現的時候,觀眾還是會淚目(指我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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