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盛唐時期,洛陽文士生活的主要形態

唐代文士在都城的生活則較之前要豐富得多,開始突破過於集中於宮廷仕途生活,這一較為單調而枯燥的形態。其原因主要就是士族中央化潮流下,他們的家庭居住地向京城地區的轉移,更深層的原因則是科舉制度造成的官僚選拔的中央集權。

唐代長安、洛陽兩京中文士生活大致相似。

相比較而言,洛陽文士都市仕隱兼顧生活形態的形成,要早於長安,唐代洛陽文士生活當然也以政治生活和日常家庭生活為主,其中也會衍生出宮廷和都市中的文學活動,這無疑是都市文士生活的主體部分。這方面唐代和唐前並無本質的差別,

我們需要關注的是,政治仕途、家庭日常生活之外,文士都市生活的新拓展及對文學發展的意義。

初盛唐時期,洛陽文士生活的主要形態

一、在仕文士在園林別業的仕悠遊雅集生活

唐代文士家庭遷往洛陽都市後,結束鄉里和京師分離的雙家形態,他們為了追求閒逸生活,獲得休閒棲居的空間,也開始大量在正宅之外營建別業,形成都市內新的雙家形態。別業這樣的居所既然不承載家庭主要生活功能,

文士們就可以把它建在較為偏遠,但環境比較優美的地方,主要承擔仕餘閒暇時的悠遊棲隱生活。

不過洛陽都市文士因身份各異,閒暇時間也會各不相同,所以他們會根據自身情況,選擇別業的建築地點。對於身在宮廷和洛陽地方官府任職的文士而言,受職任所限,不可能有足夠時間涉足洛陽外圍的真正山林地區,他們一般選擇在城內或郭外近郊建造別業,

仿造自然創造一個微型的自然世界,追求朝罷政餘,點滴閒暇時間的閒雅生活。

初盛唐時期,洛陽文士生活的主要形態

唐代長安、洛陽兩京地區的別業數量非常龐大,李浩(師)《唐代園林別業考錄》中,所考錄者分別有200處上下,可見其數量之多。可以說園林別業生活已經成為洛陽都市文士,一種極為突出而普遍的內容和狀態。

如高宗、武后時期高正臣的林亭,是在洛陽東南郊的洛水、伊水交匯處。王明府山亭則是在洛水之濱。

杜審言在武后晚期才擔任洛陽丞,後來進入宮廷。但他多次有很長時期的守選閒居生活。他的家在洛陽,這個“虛館”當就是他在洛陽的宅第或別業。他曾有過和宋之問、司馬承禎等在嵩山

方外生活,而城內別業的園林棲居當為他常態性的都市生活。

城內和城郊的園林別業,一般也會選在水畔或城郊淺山地區的比較幽靜佳勝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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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畢竟這裡不是真正的山裡地區,這類園林別業,文士們一般會進行精心地構建,開池通流,疊石造山,廣植花木,

去營造一個微型的自然世界。

如李嶠《王屋山第之側雜構小亭暇日與群公同遊》描述他的王屋山第:“桂亭依絕巘,蘭榭俯回溪。綺棟魚鱗出,雕甍鳳羽棲。引泉聊漲沼,鑿磴且通蹊。

席上山花落,簾前野樹低。

弋林開曙景,釣渚發晴霓。狎水驚梁雁,臨風聽楚雞。復看題柳葉,彌喜蔭桐圭。”(《全唐詩》卷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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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山第中建造有桂亭、蘭榭、綺棟、雕甍,開鑿有池沼,修建有山徑。

作為詩中描繪,雖然不乏文學藻飾的成分,但是其經過精心營造則是顯然可見的。

再如陳子昂《薛大夫山亭宴序》中所描繪薛曜的山亭雲:“爾其華堂別業,秀木清泉,

去朝廷而不遙,與江湖而自遠

。名流不雜,既入芙蓉之池;君子有鄰,還得芝蘭之室。披翠微而列坐,坐對青山;俯

磐石

而開襟,右臨澄水。斟綠酒,弄清弦。索皓月而按歌,追涼風而解帶。談高趣逸,體靜心閒,神眇眇而臨雲,思飄飄而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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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華堂秀木、芙蓉之池、芝蘭之室、盤石澄水,可見也是相當精美。都市本是一種政治、世俗環境,並不適宜閒逸、優雅的生活,但唐代文士透過園林別業的建造,卻大大把它幽雅化了。可以說他們透過人為的創造,在都市之中構建了一種近似山林的幽雅空間。

有了這一空間,無疑他們的生活也就有了新的歸宿,有了閒雅高逸之氣。

文士在都市園林別業中的生活,對於文學的發展是有利的。一方面它本身就是一種近似山林棲居的生活,這樣的環境和狀態,無疑利於他們的一定程度上突破政途繁劇,世俗庸碌氛圍的困擾,培養淡泊悠然的審美情趣,促成閒逸優雅的審美心態。

另一方面園林環境也很大地促進了文士們的交往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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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唐人的園林別業一般都在正宅之外,其環境不僅幽美,生活也相當閒適單純,所以也很利於激發園主和文士同好交往聚集的熱情。而且文士園林別業,因為

園主心態的悠然消散,往往不像宮廷、王公正宅那樣門第森然,把一般文士拒之門外。

一些沒有地位和名聲的年輕後進文士,也往往可以參與其間,這對於培養文壇後輩,也是一個很好的空間。如高宗時期洛陽舉行的高氏三宴、王明府山亭宴集,陳子昂都參與其會。當時陳子昂剛剛從家鄉到洛陽,還沒有進士及第,也不會有太大的聲譽,但是他能參與其中,

可見這些雅集活動較大的開放性和氛圍的寬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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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開元時期時,杜甫十四五歲年紀,就“

岐王宅裡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

”,頻繁出入洛陽名流府邸,應該也是因其園林別業中的宴集活動,所以才得以

參與

,為這些前輩名士所知。

二、本土未仕文士的隱以待仕生活

在仕文士因為職任所限,生活範圍不可能涉足太遠,他們只能在都市中建築園林別業,仿造自然環境,在仕途生活之暇滿足棲隱悠遊生活。不過在文士們普遍定居洛陽都市的背景下,顯然會使不少都市文士,擁有長時間的閒暇狀態。

畢竟文士們也有及第步入仕途之前,退休致仕之後,這樣更長的閒暇自由人生階段。

初盛唐時期,洛陽文士生活的主要形態

而且唐代官員任命制度,並不是進士及第就馬上授予官職,官員一任期滿也不一定隨即獲得新的官職,這也造成了唐代士人常會有守選的現象,守選期長者可能會數年、

十餘

年,甚至更長。

這些都帶給了文士們較長時段的閒暇時間,這樣他們就具有涉足更遠,走進洛陽周邊的山林,真正踐行山林或田園隱逸生活的可能。

洛陽山林文學空間形成是高宗、武后時期,宋之問、陳子昂、杜審言等“方外十友”在進士考試,或長期守選時期走進嵩山,與道士、隱士交往,過著以學道求仙為主,兼及文學活動的山林生活。

他們入仕或進入宮廷後,無法再經常到嵩山活動,但是宋之問卻時常居住於陸渾山莊。

初盛唐時期,洛陽文士生活的主要形態

另外杜審言可能也在陸渾山有別業,孟詵致仕後則在伊陽山第隱居,其他也有一些文士在嵩山、陸渾山有別業,顯然也是經常在其中居住的。對宋之問陸渾山莊的詩歌進行分析,

可看出宋之問在陸渾山的生活狀態及心態,主要是淡泊幽棲、較為純粹的山林隱居生活。

和包括他在內的都市文士,在園林別業中那種詩酒風流,交遊雅集的閒雅生活有顯著的不同。文士們在山林別業的生活,與在都市園林別業不同,首先他們多數都是非在仕狀態,是一種完全的隱居生活,並不同時兼顧仕途。像房琯和呂向,開元前期隱居陸渾、伊陽山中,十年不諧際人世。

杜甫開元末天寶初隱居土婁莊,也有兩年以上的時間。

初盛唐時期,洛陽文士生活的主要形態

其次文士的山林生活,雖然也多建築別業,不少應該都是田莊,但是別業一般不會像都市園林別業那樣精心營造,頗為幽雅精緻。他們在山林中主要依託自然的山水環境,滿足其遊賞棲隱生活。別業自身僅是居住所需而已。

雖然有些也當十分豪華,如長安驪山的韋嗣立別業,王維的輞川別業,但是這畢竟不是普遍現象。

所以山林別業中,他們所追求的是真正的自然山林之美,是一種純粹意義的山林隱居生活。但應該指出的是,文士這種生活,雖然是真正的隱居,但是他們並不同於以往陶淵明式的隱居。

傳統隱居是出於對仕途世俗生活的厭倦,是對自由高蹈生活的歸向,也是對都市世俗生活的背棄。

初盛唐時期,洛陽文士生活的主要形態

但唐代洛陽文士的隱居生活,有歸向、追求隱逸高蹈的心態,卻幾乎沒有逃離或背棄都市仕途生活的意味。他們並沒有把兩者看得那麼對立,

很多時候文士們隱居山林就是為入仕做準備,或等待入仕的機會。他們大多數最終也都步入了仕途。

總之這類非在仕文士,或暫時處於沒有進入仕途及脫離仕途人生階段的文士,因為居住在洛陽,有大量的空閒時間和閒逸心態,就更進一步擴充套件都市生活的範圍,

真正走進洛陽周邊的山林之中,開拓出都市生活的又一層空間。

初盛唐時期,洛陽文士生活的主要形態

如宋之問,因為長時期守選的緣故,最初在嵩山學道隱居,後來進入洛陽和宮廷為官後,又因養疾和平時閒暇時斷續到陸渾山莊居住棲隱。他便更為純粹地實現了隱居生活,

在陸渾莊中的生活狀態和詩歌內容也是完全隱逸內容情調,可以說真正達到了仕與隱兩者合一,出處自由轉換的生活形態。

三、總結

都市園林別業成為一種普遍存在,形成文士都市中的一種普遍性和常態性生活,是唐代文士中央化後才出現的新現象,可以說是唐代文士普遍定居都城後,探索開拓出的生活空間和形態的一個新局面。從高宗、武后時期,

文士們在嵩山、陸渾山一帶追求棲隱生活,形成山林生活空間後,它就開始對洛陽文士產生了深深的吸引。

至開元天寶時期,越來越多文士走進這一空間,洛陽一帶的嵩山、陸渾山、王屋山等地山林之中,都成為文士居住活動之地,山林隱居生活達到極盛。開元天寶時期,這樣一種生活也影響及長安。開元后期至天寶時期,長安附近的終南山中文士別業,及文士的山林生活活動也開始大量增多,

形成了兩京地區文士山林棲隱生活並峙並盛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