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夏天晚上洗澡，因為停電，我點起蠟燭。一不小心，燭火點燃了家裡新裝的窗簾。我手忙腳亂地撲滅了窗簾上的火，看著粉紅色窗簾上燒去了一大塊三角形狀的空缺，幹了壞事的自責與害怕被發現的恐懼，死死糾纏著我，讓我心跳加速、手腳冰涼、臉頰發燙。

不記得自己是怎樣摸黑洗完澡的，那一夜是我有記憶以來人生中的第一次失眠，畢竟那塊的確良窗簾在八十年代的農村是稀缺且珍貴的。

第二天早上我剛起床就到了房間，將窗簾小心地拉到一邊，這樣從外觀上就看不見了，我希望被父母發現的時間越遲越好，最好他們永遠不發現，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到了晚上，媽媽洗澡時發現了窗簾的秘密。

02

吃罷晚飯，照例一家人坐在稻床上的大涼凳上納涼。爸爸搖著扇子不緊不慢地問我們姐弟倆，“你們倆哪個知道窗簾為什麼被燒破了？”

聽到這話，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朵裡只聽得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跟著弟弟後面，我機械地搖了搖頭。

爸爸見問不出結果，他說，“窗簾已經燒了，我不想追究你們的責任。但我希望你們做個誠實的孩子，現在說還來得及，誰幹了這事主動承認，我獎勵他1毛錢去買吃的。”

我沉默不語，不敢開口。這時，弟弟開口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有可能是我吧。”

“怎麼叫有可能，你說說看。”爸爸鼓勵弟弟說下去。

“我，我上午在房間裡偷玩丟火柴來著，點著後往後扔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那時候燒著的。”看來，弟弟偷玩了劃火柴的遊戲，他想如果燒著只能是哪時候了。

這個時候我的內心五味雜陳，明明是我弄的，我卻沒有勇氣承認，弟弟連偷玩火柴的事都承認了，我為什麼不能勇於承認呢？於是，我向爸媽坦誠了昨晚的事實。

父母一聽就知道窗簾應該是我而不是弟弟燒的，他們最終沒有批評我，也沒有我想象中暴風驟雨的拳頭教訓。他們說的確良布料遇火就著，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會燒得更多，還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損失，叮囑我們姐弟倆以後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麼事情及時要和他們說，千萬別隱瞞和欺騙。

那天晚上，爸爸給了我2毛錢、給了弟弟1毛錢。給我的2毛錢中，其中1毛是對我反應靈敏的獎勵，1毛是對我主動交代的獎勵；給弟弟的1毛是對他主動交代了偷玩火柴的獎勵。

03

清楚地記得，講完事情後，夏夜的空氣似乎涼爽了許多，而那晚，我輕鬆愉快地入睡了，又香又甜，原來心理不憋著事情的感覺是這樣舒暢。

感謝父母，在那樣艱難的歲月裡，在我做錯事情時，能用那樣冷靜與睿智的處理方式，上好了我人生中的第一課。

也是在那以後，做錯了事情想僥倖掩飾時，我就想起了年少夏夜燒破的粉紅窗簾。最重要的，我明白了，心中坦然無事時，能安然舒心的入睡，才是世間最為寶貴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