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榕寺始建於南北朝梁武帝時,當初取名寶莊嚴寺

“走,去登六榕花塔。”望著庭院中鮮嫩濡溼的花草,又望望鄰近那高聳的六榕花塔,宋慈忽然產生了一種登高望遠的慾望。“去登花塔?”芪兒問。“對,那兒可以看到全城。”芪兒猶豫了一下,似想阻攔父親,然而活沒說出,又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那,我去跟宮哥他們講一聲?”芪兒說。“不用了,我們自己去吧!”宋慈說著已舉步先走了。於是,父親在前,芪兒在後,他們出安撫司,來到了府門外不遠的六榕寺。

六榕寺始建於南北朝梁武帝時,當初取名寶莊嚴寺,到南漢時更名為長壽寺,北宋重修又改為淨意寺,如今名為六榕寺,是由於蘇東坡題字的緣故,而蘇東坡題字又是因寺內長著六棵古翠濃蔭的老榕,甚為雅緻,欣然命筆。現在,宋慈與芪兒已來到了這六棵古榕下。古榕下,小和尚正在晨掃,彼此道了早安。宋慈與女兒穿過古榕,徑直來到了六榕花塔前。這花塔原名為舍利塔,是用以鎮藏從真臘(今柬埔寨)求得的佛牙的。如今被叫為花塔,是因這八角形九層佛塔的塔角飛簷翼然伸展,形同張開的花瓣,而那頂端伸出的塔尖,恰似花蕊。舉目望之,那“花蕊”的頂端還綴一顆五金合鑄的寶珠,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六榕寺始建於南北朝梁武帝時,當初取名寶莊嚴寺

“父親,聽說初唐時《滕王閣序》的作者王勃到這兒,也曾寫過一篇三千餘言的《寶莊嚴寺舍利塔碑》,可惜原刻毀於南漢,要不,父親也一定樂於欣賞的。”宋慈望著女兒,心裡很高興。兩個女兒都這樣酷好書法,實為難得。花塔高約十七丈,外觀九層。內部實為十七層。父女倆到了塔前,芪兒又猶豫了,她生怕父親登這高塔會頭眩,到底勸道:“父親,我們還是……不上吧!”“沒事。”宋慈說著已舉步登塔。又是父親在前,女兒在後,他們到底沿著外臺的盤旋通道登上了古塔的最高一層。

“芪兒,你看,父親還是可以吧!”宋慈興奮地說,就像今晨來登塔正是為了試一試自己的健康究竟恢復得如何。“嗯,還好!”芪兒真心地說,她感到父親的身體確實好多了,雖然她看到父親還喘著氣,可自己不也是一樣嗎?她自己的後背都汗水津津了哩!廣州的清晨原是極短的,登上高塔,太陽就出來了。憑欄遠眺,碩大的日輪將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飛鳥襯成金色的剪影,也給父親的皓首銀鬚綴上了金光。俯瞰四面,全城果然盡在眼底。芪兒的心也頓時為之寬闊。忽然,她的目光為南面一座也是凌空而起的古塔吸引了——那是古阿拉伯伊斯蘭傳教士和古阿拉伯商人捐資興建的光塔,造型與這佛教之塔不同,塔身為圓筒形,高十餘丈,那登塔的階梯大約是在塔內吧,塔身外壁渾圓光潔,塔端有一段套著雙環,頂部漸小的塔尖,尖上還舉著一隻金雞,隨風轉動,可為海船指示風向。

宋慈眯細了眼睛,心想:“這塔像什麼呢?”“父親,你看,”芪兒忽然失聲叫了出來,“那光塔多像一支銀筆巨毫,穿雲插天,多有氣勢!”“像,像,真像!”宋慈也連聲說,“只是那‘筆尖’處多了一隻隨風轉動的金雞。”“那不可以是那支筆畫出的金雞嗎?”“可以,可以!”這個清晨,父女倆非常愉快。也許由於久病初愈的緣故,宋慈對春天尤感親切,興致也格外高。由眼前光塔所在的懷聖寺,宋慈又對女兒講到福建泉州的麒麟寺和京都的鳳凰寺,這是大宋沿海三大清真寺。

而站在這六榕花塔上,遙望比光塔更遠些兒的珠江,宋慈又想到錢塘江,由此又對女兒講起了六和塔,講起了京都臨安的書畫肆和其他諸般繁華……芪兒都聽得入迷了,誰也沒有察覺晨光是怎樣溜走的。就在他們談得十分高興的時候,童宮由六榕寺的一個小和尚領著,也沿這花塔的盤旋通道登上了最高一層。童宮是時時都留心著宋慈安全的。“大人,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春光這樣好,為何不想來看看?”“那也無須爬到這麼高的地方來呀!”宋慈習慣地用手指叩了叩前額,這是他前些時頭痛養起的習慣,又聳聳肩。童宮接著稟道:“番禺學宮,今日行釋菜典禮,可以委派什麼官員代理?”

六榕寺始建於南北朝梁武帝時,當初取名寶莊嚴寺

“學宮釋菜?”宋慈重複一句,忽然說,“不必委派他官了,我自己去。”“你自己去?”芪兒說,“不可。”“還是委派其他官員代理吧!”童宮說。“依慣例,這大典須由當地長官主持,我怎能不去?”“不,不行!母親不會同意的。”芪兒又說。“你們也真是。數月來,我凡事都依了你們,如今學宮開學,這是令人愉快的事,走一走,對身體有益無害。你看,這十數丈高的塔,我也登上來了,不是好好的嗎!”宋芪望著父親,不置可否。少頃,訥訥而言,那聲音小得也只有她自己才能聽見:“嗯……我想是的,這也不是審刑斷案。”“走吧,童宮,備馬去!”宋慈已準備下塔。

六榕寺始建於南北朝梁武帝時,當初取名寶莊嚴寺

童宮沒動。“你不想走?”宋慈說,“我自去罷了!”說罷抬腳就走。宋夫人也攔不住他,便說:“要去,就坐轎去!”宋慈沒有坐轎,他一生中最不喜歡坐轎。他登上馬車上路了。霍雄駕車,童宮單騎隨行一側,威嚴的一隊衛士擁著車騎,夾道而行。蹄聲嘚嘚,輿鈴盈耳。聽著這已有好久沒有聽到的聲音,宋慈心中著實很愉快。他不愛坐轎,並非不喜歡人抬,而是嫌轎子太慢。這許多年來,經驗也罷,習慣也罷,總之,他認定幹什麼都得快,快,快!有不少事兒,慢了,便要誤事。他至今仍很後悔,十年前在廣東提刑任上,審理的那樁“響箭之案”,速度實在不夠快;要能快些,或許就能有個結果。那麼大抵就不至於有後來“刺殺經略安撫使”之事,也就不至於有數十位被疑為刺客的人遭一股腦兒地砍去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