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煒|南山南

箴煒|南山南

南山南

文/箴煒

有一首名為《南山南》的歌詞寫到:你在南方的豔陽裡大雪紛飛,我在北方的寒夜裡四季如春……。聽這首歌時,既為作者欲罷不能的內心糾結與失落而心痛,卻又著實想去體會一番冬日的南山。特別當北京的上空整天被灰濛籠罩時,去南山的念頭就如同離離原上草般瘋狂生長。

當我把這番感受與遠在成都的梅子傾訴時,這位死黨提出了一個頗有難度的命題。她說從古至今,稱為“南山”的地方委實太多。光《詩經》裡被記載的就有十餘處,加上還有一些沒有正式載入的就更多了。歌曲所描述的南山不知道具體所指,咱們究竟往哪裡好呢?

我卻執拗的願意理解它為“天之涯”的南山。我的答案即刻得到這位死黨的迴應。於是,我們倆來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從陶淵明一次次悠然回首的江西“南山”到三亞的“南山”,這相距一千多公里的地方,似乎並無太多可聯絡之處,也許因為有了陶老爺子示範性的“採菊東籬下”後,就給人多了一些遐想,更何況在三亞的南山上還有“千處有求千處應”的觀世音菩薩。

三亞這個地處北緯18°的地方,古稱崖州,是海南省的最南端。這是一個被棕櫚、椰樹的風姿和三角梅的豔麗徹底佔據的城市。高遠的天空中,常散淡著悠閒的雲,白雲下面大海的風常粗糲的將這些闊壯的棕櫚、高大的椰樹搖擺得讓彼此多情又愁怨。

在現代氣派的高樓裡,不時從半空的窗臺、陽臺間不按規則的探出一叢叢或紅、或黃、或粉、或紫的花簇。城市道路的路旁也由翠綠的草地鋪張的打著油綠的底,各色的三角梅受了綠葉和莖的鼓舞開得越發的歡,以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姿態引領著城市的風景。那椰樹搖曳,影影綽綽的花叢間似乎條條小徑都可以通往人們各自心中的羅馬。如果硬要用一些既定的語言來描述這一片熱土,恐怕只會顯得語言的乾涸了。這個祖國南端的城市風貌實在無愧於“一彎椰影三面海,水瓊天碧處處花”的美譽。

常年的日照使得本地人大都黧黑,沐浴著海風的神態間就多了種心不在焉的散漫抑或是悠閒。攬客的漢子,趿拉著拖鞋嚼著鮮紅的檳榔搭訕著過往的客人:“美女,去哪裡啊,搭我的車走吧?”

預定的賓館在天涯區,是梅子從眾多酒店裡挑出來的。這是一間純粹的海景房。從房間俯視,廣袤的椰林、偶爾露出臉的紅花就溫順的任風拂過。一覽無遺浩淼的大海邊,細碎的浪花從遠處層疊舒捲,水天一色間逐漸淡成了淺藍。蔥翠朦朧的遠山下是樹影婆娑的棕櫚林,風帶來了海的氣息。。。。可惜此時我們已沉不下心來慢慢品嚐那山、那海、那樹了,心只一味的飛向了南山。

從賓館到南山不到30公里。汽車沿著蜿蜒的群山前行。上蒼許是私愛了這一片土地,讓這個地方不但擁有了遼闊的大海,同時還給予了婉約的群山。那一路翠色一路花指引我們來到了南山。

駕車的是一位姓周的司機,這位來自江西的年輕人清瘦的臉上常常掛著淳樸的笑。小夥子因原公司不景氣而看中了這個“候鳥城市”,這幾年每到冬季就開著自己的車來海南萬寧“跑出租”。而父母和兒子等家人則春節來此相聚。聽說我們此行是去南山,這位不常來三亞的小夥子也高興的說,要一起進去拜拜觀世音菩薩。

南山也許真的託了觀世音菩薩的福,幾乎成了人們來三亞的必到之處,在無意間卻成了當地決策者的搖錢樹。在人頭攢動的景區門口,人們在排隊購買高達129元一張的門票。當我們來到檢票口,周師傅被攔了下來,說他必須要持有為客人買了票的收據加上本地專門針對司機的“陽光卡”才能免票。我幾乎立刻感受到了他深深的失落。。。。少頃,他微笑著自我解嘲說今天就不去了。

箴煒|南山南

南山主要因觀世音菩薩的兩尊金身而聞名。一尊是108米高的海上觀音像,另一尊是被供奉在“得自在觀音閣”的金鑲玉觀世音。這尊內鑲釋迦摩尼佛舍利子的觀世音菩薩像,自然是人們虔誠膜拜的物件,人們都相信菩提的種子會在心裡結出善果。在金碧輝煌的觀音閣,菩薩悲憫的雙眼望著腳下蒼生,卻依然不能度化被利益燻過的人心:景區善巧的在此又設立了20、40、60元不等的“膜拜”門票,人們必須再次購票才能進殿面拜菩薩,而作為“一條龍服務”,殿內還有一些以菩薩名義設立的昂貴專案。

遙看湛藍的海邊,天幽藍而深遠,水則更遙遠,水天連線處,幾朵淡雲輕輕漾過……慢慢,水天正由下午的瓦灰變成了橘黃。天邊的夕陽為白雲鑲上了幾縷金色與絳紅的邊,像一襲彩色的袈裟。佇立海邊這尊當今世界最高大,代表了慈悲、智慧、和平的觀世音菩薩像溫和莊嚴,她腳踏蓮花寶座,凌波佇立在120米的海上金剛州(觀音島),一手持蓮花,一手執經書,雲海中,正踏浪而來。

人們在觀音廣場肅穆而虔誠的燃上三支香,小心翼翼的插上那兩隻巨大的香爐,然後默默的祈禱面向大海上的菩薩膜拜……。看著莊嚴聖潔的觀音大士,想起了在景區外等候的周師傅,象他這樣原本懷著深深敬意來膜拜菩薩的人,卻因昂貴的門票而被拒之門外者會有多少呢?

頃刻間,所有關於三亞的美好印象和對南山的嚮往皆因此而打起了折扣。一個把信仰當做利益鏈,以“佛教搭臺經濟唱戲”而作為創收的地方政府所為,是創新還是退步呢?。。。。我的心莫名有了一絲悲涼。

看著觀音廣場上此時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聽著遠處隱隱傳來的佛號,心不禁有了一種深刻的悲哀:也許某一天,人們連最後的信仰都會被銅板所代替,菩薩就算於無數劫中如恆河沙般想要度化眾生,也會因其習性難以調服而垂淚。而那些始作俑者就算是懺悔,可心靈能夠真正得到安寧與皈依嗎?

所幸當下眾生還有此殊勝緣分,所幸能夠在這殊勝時刻與閨蜜同沾法喜。

……

或許百年後的輪迴時,我們也許會說:在這片土地、這片海岸我聽過佛陀留傳的話語,看過那些花開,還有風靜靜吹過的草地,我所有的生命與來世,都曾與佛有約。

……

不知何故突然想起詩經《小雅。節南山》。。。。。憂心如惔,不敢戲談。國既卒斬,何用不監!。。。。。那篇痛斥太史尹氏,祈望國家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的詩篇。

……

漸漸,夕陽朦朧著眼昏昏欲睡,景區內也開始掌燈了,暖暖的燈光從窗戶漏出,照在路口一株碩大的三角梅上,淺黃、硃紅、紫紅的花正開得絢爛,頗有點《華嚴經》中:佛土生五色莖,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的禪意。

此刻的我們已是身在南山中,心在南山外。

夜風送來的花香中回望南山,夜色中它已微醺,還酣然。

主編:山野村夫

編輯: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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