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和小菜外出散步，她突然笑著對我說：“媽媽，你記不記得，你畫過一幅畫給我，上面寫著‘媽媽飛下來親親小菜菜’？”我有些不好意思，說：“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你還記得呢？”

小菜把臉貼在我的胳膊上，扭來扭去地說：“當然記得了！永遠都會記得！”

三五歲的孩子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舉動不稀奇，在孩子很小的時候，我們總是不吝於和孩子相互表達愛，但隨著年齡漸長，和父母逐漸疏遠，表達愛就慢慢成了一件羞恥的事，不好意思說的事。

十幾歲的孩子對我這樣說，我很感動，也很受觸動。

曾被《小艾，爸爸特別特別地想你》深刻地感動過。這是一本書信集，

1969

年，漫畫家丁午被下放到河南幹校。他想念留在北京的八歲女兒小艾，只能時常寫信給孩子來寄託情感。小艾還太小，認不了幾個字，所以他的信主要是畫出來的。

這本書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每封信的開頭都是：“親愛的小艾，爸爸特別特別地想你！”

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幅丁午拿著點燃的火柴看小艾照片的畫，畫邊寫著：“後來燈滅了（我們這裡十一點滅燈，跟北京不一樣），爸爸還想看，就劃了一根火柴看小艾。一根火柴滅了，就又劃一根……”畫上那個中年男人，手裡捏著一根小小的火柴，火柴發出微弱的光，他的臉上滑落著一滴眼淚，嘴角又帶著笑。

愛小孩，你有勇氣像丁午那樣大聲地說出來，告訴孩子嗎？

前兩年的夏天，我受邀做了一次講座，面對的是外來務工家長。單位把他們組織在一起，聽我講的主題是“如何跟遠方的孩子打電話聊天”。

這些遠離家鄉，遠離孩子的父母們，和孩子之間最大的困惑就是拿起電話不知道說什麼，說不了兩句，孩子就不想說了，把電話掛了。

我問他們，和孩子聊得最多的是什麼話題。家長們告訴我，一般就是叮囑孩子好好學習，好好寫作業。

除此以外呢？還說點其他嗎？

總說這些，孩子怎麼會有交流的興趣呢？

這個困惑，不光是這些家長的問題。在這個聽講座群體之外，其實很多父母都不知道該跟孩子聊什麼，如何走進孩子的內心。

我給他們看了丁午這本書的節選，對他們說：“你們也可以試著這樣和孩子聊天，不要害羞，不要不好意思，如果你很想孩子，就告訴他。”

大人的威嚴和大人的慈愛，不矛盾的。

班上有個女生，一開始作業特別拖拉。有一次，她沒認真寫作業，我罰她重做一遍。她雖然去做了，眼睛裡卻含著淚。我看小孩情緒不好，就給她兩個巧克力豆：“老師給你兩顆能量丸，你吃了以後，一定會寫得又快又好。”

她吃了巧克力，情緒好了許多，果然作業也做得好了。

她來交了作業以後，我就大大地誇獎她：“我就知道你很棒的，只是一時沒做好。戰勝自己本來就是很難的事，沒事，你以後天天加油，好不好？”

小孩跟我說好，然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果然很努力，每天學校裡的作業及時訂正，回家也沒像以前那麼拖沓。那次單元考試，她進步特別大。她來找我面批試卷的時候，我先是很誇張地倒吸了一口氣，說：“哇，這是誰的試卷啊？！怎麼分數這麼高！”

然後我又捏捏她的臉：“這是哪個天才少女啊？天哪，是我的學生嗎？我也太幸運了吧？你就是很厲害的，對不對？你不要想賴，反正我已經認定你是學霸了，你以後會一直一直優秀下去的，對不對！”

我張開雙臂，跟她熱烈地擁抱了一下。女孩一開始有些拘謹，後來她也笑了，抱了抱我。

小孩有做錯的時候，該教育的教育，該批評的批評。但孩子能接受你的批評教育，能聽你的建議，前提是他愛你，信服你。

而且，我們對孩子表達愛，也不是為了籠絡他，降伏他。

表達愛，是為了讓彼此明白彼此，為了讓彼此幸福。

那些在黑夜裡流淚，站在天台上想跳下去的孩子，想離家出走的孩子，如果常常有人對他們說“我非常愛你，無論你怎樣，我都愛你”，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了呢？

每在童年裡多嚐到一點甜，就會在長大後多一分對抗生活苦味的勇氣吧？

所以，多給孩子一個擁抱，一個親吻，一句“我愛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