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說史說趣事，談天談地談古今。閒來無事心煩悶，且聽“大獅”講奇聞。“江湖惡丐”這個系列，先後寫過三十餘期，因為要寫別的系列，因此耽擱近一個月沒有寫，有朋友要求再寫一寫，最好把“八八六十四門”寫全。要寫全還真有些難，因為其中有幾個門類大同小異，寫不寫都兩可，咱就撿其中一些值得可講的寫一寫。
很多人看乞丐，認為就是那種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渾身髒兮兮，拿著破碗沿街乞討或者磕頭作揖伸手討錢的人。其實你看到的只是最簡單的表象，乞丐歷來不簡單，打從歷史上有記載乞丐的那一天起，圍繞著乞丐的故事可謂層出不窮，其中惡人多於好人，惡丐多於義丐。為何如此？很簡單，房無一間地無一壟，吃了上頓沒下頓，從小不讀聖賢書，根本不懂得禮義廉恥怎麼寫。良心不能換錢，不如往胳肢窩一夾，愛咋咋地。事實上，以金庸先生為首的武俠大師或多或少褒揚並洗白了乞丐。在金庸的作品中，丐幫為天下第一大幫，喬峰、洪七公兩位龍頭幫主俠肝義膽，帶領丐幫弟子為朝廷分憂解難。
也正是因為許多人讀了這些武俠作品，才潛意識的認為丐幫是光明磊落、樂於助人、並且在大義面前甘為國家分憂。事實上，丐幫從沒幹過這些事兒，一群拿著打狗棍、手託破碗唱著蓮花落沿街乞討的叫花子不為飯轍考慮，反倒為國分憂，簡直荒天下之大謬。飯都吃不飽，你讓他替江山社稷著想，簡直想瞎了心。在明清以及民國的文獻作品中，乞丐組織是十分不堪的，坑蒙拐騙、殺人放火、幾乎無惡不作。當時的人販子組織其實就是乞丐組織，俗稱“吃腥飯”，專門幹“拍花子”拐帶人口的勾當。另外清代一些作品中，著重講述了乞丐做下的那些“採生折割”的勾當，將好人家的孩子或女子擄走，透過殘酷手段製作成各種“怪物”，帶到市集之上，命其討錢。有本清代作品曾寫道“淮陽惡丐，數月之內擄孩童百人，其中七十餘拋屍荒野河溝，為製成怪胎，十人之中唯有一人得活……”
類似這種記載數不勝數，我以前寫乞丐系列之時，常有人為乞丐鳴冤，非說“大獅”侮辱窮人。我可要告訴你，乞丐是乞丐，窮人是窮人，兩者不能混為一談。照你說來，難道窮人都是乞丐、乞丐都是窮人？還有人說，古代之時許多百姓流離失所，這些難道都是惡丐嗎？我可要告訴你，這些最多算作流民，而不是乞丐，兩者更是不能混為一談。你不看史書不會知道，乞丐不是想當就能當得，需要先拜“團頭”，後“獻果”，還需登入花名冊。每個乞丐有自己的規定區域，不能越界乞討，雙方交流不用正常語言，而是用“切口”和手勢，亦如洪門青幫一樣道理。若是外來乞丐擅自乞討，輕則打走，重則打死。沒有錄入花名冊的乞丐，被打死根本沒人追究。若登入在冊，則不一樣，被人毆打致死，團頭需出面討公道。多數時候，團頭與官府是私下勾搭連環的，得罪乞丐，後果是很嚴重的。明清文獻中，因得罪乞丐而遭滅門之禍，或妻女受連累的記載許許多多。時至民國，仍有這類事件發生。
閒言少敘，書歸正文。要講古代乞丐的事兒，我講三天三夜也玩不了事兒。願意聽，咱就慢慢講。今日說個乞丐中的大門類，這便是“春子門”。所謂“春子門”，江湖又稱“賣春”，這個門類屬於乞丐中最原始的一個，可謂源遠流長並古今常見。春子門拜的祖師爺不是範丹老祖，而是韓娥，這與別的乞丐門類不太一樣。在《列子·湯問》之中，曾記載戰國之時，有個歌女名叫韓娥，她就曾賣唱討食，她經過的地方三天之後仍有餘音，其歌聲“繞樑三日不絕”，此後便有了成語“繞樑三日”。一次，有人侮辱韓娥，她便唱出哀怨之歌，凡是聽到的人都悲哀啼哭。後來有人將其哀怨哭聲學會，專門在葬禮上哭唱。久而久之，就衍生出哭喪這一行當。時至今日，各地仍有人專門從事哭喪營生之人，稱為“職業哭喪人”，其中多為女子，或許女子的哭更加令人動容吧。我是親眼看到，也親耳聽到她們如何一個哭法，連哭帶唱、聲淚俱下，的確可令聞者傷心、見者流淚。你光是聽，就能把自己聽的鼻子發酸，也想跟著哭泣。
哭喪人最初，雍門地區的乞丐效法韓娥賣唱乞討，久而久之，傳遍各地，形成“春子門”。這一門類之中，多以盲人或青年女子為主，這些人多數被人控制，有時候還要兼賣色相和身體，遠比祖師爺韓娥的命運還要糟糕。盲人也並非所有人天生就盲，而是被人故意弄壞招子，變成盲藝人。而後有人傳授技藝，教會其演奏樂器和唱段，而後帶到街上或者茶樓之中，以賣唱討錢。其中最可憐的是那些少女，被人拉著到處賣唱獻藝，還要出賣自己的全部，平日還要被那些控制自己的乞丐欺辱，一生命運十分不堪。最後說個“春子門”乞丐因賣唱行乞而發跡的小段子，需說明，這是個真事兒，非是杜撰。清末之時，津門有個乞丐，他少年喪父，母子二人相依為命，生活難以維持，他就乾脆拜了團頭，入了“鍋伙”當了乞丐。這小子嗓子極好，腦子聰明，善於自己編些小段來唱。長大幾歲，能唱全本《探清水河》、《喬太守亂點鴛鴦譜》等段子。加之他長相英俊，因此頗受一些婦人喜愛，家裡消夏或有喜事兒，必定將他喚來家中，讓其當面演唱，不亞於當紅小生。
清末乞丐舊照不出幾年，他便因此發了大財，竟比富商還要富足。他自己成了團頭，手下一大幫弟子，專門跟其學唱曲兒。後來他開辦了幾處大買賣，成為名流人物，誰都知道他當年就是個唱曲的小乞丐，可誰也不敢瞧不起他。現如今這位爺的後人還在，依舊是個人物，至於是誰，自不必提。好了，陋文一篇，就此打住，關注“大獅”，聽大獅將老年間的段子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