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胡子這一系列曾先後講述過數十期，中間耽擱一段時間一直沒寫。有朋友表示沒看夠，希望多寫一些有關老年間關東胡子的事蹟。既然有人愛看，那我就愛寫。今日咱就寫一寫“秧子房大掌櫃”。“秧子房”屬於綹子中“四梁八柱”裡面的“外四梁”之一（裡、外四梁曾詳細講述過，在此不做重述）。如同現代的企業單位一樣，綹子也有不同分工，按照不同能力擔任不同職務。儘管都是鬍子，但也有好鬍子壞鬍子之分，有些鬍子還是非常講道義的，但擔任秧子房大掌櫃的鬍子百分百一個好玩意兒都沒有。

“秧子房”是專門

關押

“人票”的地方，被綁票到此的人稱之為“秧子”，秧子房掌櫃的重要職責就是以心黑手辣從秧子身上盡最大可能榨取油水。所有，稍有良心的人幹不了這個差事，必須是“手黑”之人才可以擔任。他們的職業特點讓他們絲毫不講人情，比野獸還要狠三分。因為這一點，綹子中的弟兄將秧子房掌櫃稱為“狠心柱”絕對是恰如其分的。在《吉林榆樹縣誌》中曾記載了這麼一檔子事兒，足見秧子房掌櫃之歹毒。民國十二年，榆樹縣有個方家屯子闖進來一股報號“新來勝”的鬍子，搶掠之後將花家的小兒子花子方給綁了票。三天之後，“花舌子”到了花家，跟花子方的家人談條件。咱以前說過，“花舌子”屬於“外四梁”中的第二把手，是秧子房掌櫃的副手，主要職務是負責送“海葉子”，也就是書信。這種人藝高人膽大，尤為能說會道，不親假親、不近假近，跟被綁者家屬拉家常套交情，哄著人家把錢拿出來。

花舌子告知花家，綹子最近要買“響子”（槍），因此讓方家幫個忙，也不多要，大洋1000，小樣2000，錢到手之後，人完好無損放回來。花家趕忙湊錢救人，結果砸鍋賣鐵湊來湊去也只能湊齊小洋2000，大洋800，十天期限就要到了，晚一步花子方性命不保。沒轍，花子方的三哥花子耀只能硬著頭皮到了德惠縣“新來勝”的綹子去贖人。儘管新來勝是總瓢把子，但不摻和秧子房的事兒，如果萬事都要總瓢把子出頭，綹子的買賣也就沒發乾了。秧子房掌櫃報號“連歲”，是新來勝的磕頭兄弟，這小子頂不是東西，最會“熬鷹”。熬鷹就是折騰被

綁票

者，各種花樣他都能想得出來，手段不比日本關東軍憲兵隊差多少。

花子耀把贖金交上去，連歲一看大洋不足數，當即翻臉，少一個大洋也甭想把人帶走。再給花子耀三天期限，到時候湊不上那200大洋，就剁你老兄弟一條膀子。花子耀跪下哀求，此地離家二百多里地，三天時間剛夠打個來回，家裡一個老錢都沒有了，借也借不來了，這不是逼命嗎。他頻頻磕頭，求鬍子爺爺開恩給他家留條生路。連歲不吃這一套，上前打了花子耀兩記耳光，說綹子不是當鋪，概不賒賬，再囉嗦不但你老兄弟花子方走不了，你個鱉犢子也別想活。花子耀一見這是個不講情面的牲口，講理沒有用，於是從地上爬起來，把左胳膊袖子挽起，對在場的鬍子說道：“反正當家的就給這麼一條路走，那就饒了我老兄弟，剁了我這條膀子吧。”

人到了這份上，就算徹底豁出去了。有些圍觀的鬍子看不下去，就紛紛過來央求連歲，求情說差不多放人得了，何苦這麼折騰人家呢。連歲根本不聽勸，讓人把鍘草料的鍘刀抬過來，他要親自動手鍘了花子耀的膀子。要說花子耀也夠條漢子，心一橫把胳膊放在鍘刀上，說聲“麻溜點兒”，而後兩眼一閉，牙關一咬，單等連歲下鍘刀。連歲一聲冷笑，雙手抓住鍘刀把兒就要往下按，這時候有人喊了一聲“住手”。大夥一瞧，喊話的是總瓢把子新來勝。新來勝於心不忍，自己只是圖財，何必要害命呢，都是窮苦鄉親，細嚼起來說不定還沾親帶故，沒必要這麼折騰人家，於是他親自跟連歲求情。

連歲死活不肯，非要花子耀再拿200大洋不可。新來勝一看這不但是個牲口，還是頭倔驢，只好從自己的小櫃中拿出200大洋，告知連歲，這是他

個人

的錢，替花子耀湊齊大頂（贖票錢）交櫃，把那條膀子給人留下吧。總瓢把子把自己私房錢都拿出來了，連歲不能不放人了。可連歲非要給花子耀留個記號，他拿過一柄攮子，按住花子耀的左手，把他中指給斬了下來，而後用這根斷指在贖票文書上按了個戳子，這才答應放人。

由此事可見，秧子房掌櫃忒狠了點兒。可這種人不狠也不行，這個也照顧，那個也關照，綹子的買賣沒法幹了，因此這就叫武大郎玩夜貓子——什麼人玩什麼鳥。換言之，什麼樣的崗位就需要什麼樣的人才，秧子房大掌櫃儘管不是東西，可也是綹子中不能少的人物，可在綹子之中，這也算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好了，陋文一篇就此打住，回頭有時間，咱再說說秧子房大掌櫃慣用的手段“熬鷹”，看看他是如何將“鷹”熬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