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殯葬:火化寵物遺體,做法事後墓園埋葬,無法接受寵物死亡

寵物殯葬:火化寵物遺體,做法事後墓園埋葬,無法接受寵物死亡

寵物殯葬:火化寵物遺體,做法事後墓園埋葬,無法接受寵物死亡

人類構建起的都市高速運轉,寄居其中的寵物們,生死很不起眼,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給寵物操辦喪事,備極哀情。關係在超級都市是奢侈品,情感陪伴也是,寵物的葬禮,終究是人類的情感儀式。

寵物殯葬:火化寵物遺體,做法事後墓園埋葬,無法接受寵物死亡

送葬

北京這座居住著2154萬人的超級城市裡,至少有237萬人餵養了寵物撫慰孤獨。伴隨著城市快速呼吸,每年約有22萬隻寵物在這裡死去。

對這座超級大都市來說,這些寄居人類社會的動物的離世實在是一件不起眼的事情。但對於與這些動物朝夕相處的寵主,或偶遇它們離世一刻的人類來說,這件事卻必須處理。

找一處綠地埋葬,是一種簡便又溫柔的方式。一位家住石景山區的男人今年四十多歲,幾年前把兩隻活到十二歲去世的約克夏犬,埋在了住處單元樓門口正對的一棵樹下,“這樣想它們的時候也能看得見”。他婚後一直沒有孩子,把這兩隻“小不點”視為己出,它們於他而言如同家人。小狗去世後,男人宣稱不準備再養新寵,至今已近三年。

北京二環,三年前,兩個剛工作的90後女生在鼓樓大街地鐵站旁的公園花壇裡,埋葬了一隻通體白色、藍色眼珠的幼貓。往前二十幾個小時,她們在衚衕裡偶遇這隻從屋頂摔下的小貓。當時它已渾身抽搐、大小便失禁,貓媽媽看著它哀嚎,無能為力。兩個女孩小心翼翼地用紙殼托起它,送到了幾公里外的寵物醫院救治。在為這隻萍水相逢的幼貓花費了一千多元醫療費後,醫院給她們回撥了電話,告知小貓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救治,還是傷重離世了。

最後,還有小貓的後事留待處理。“你們打算送去火化,還是把它帶走?”醫院問接電話的女孩,告訴她們火化費用在600元上下。加上前期墊付的醫療費用,花費已超出自身經濟能力,她們只能先到寵物醫院接回小貓的遺體。

她們決定埋葬小貓。公司附近的公園是不錯的選擇,那有一片正對著護城河的綠地,小貓在那裡不會寂寞。趁著夜色,她們覆上最後一抔土,在拱起的土包上放置了一棵多肉和幾塊石頭。

萍水相逢,她們盡力了。並非所有人都能想到將寵物的遺體掩埋。還有許多時候,寵物遺體最終歸宿是各處街道、衚衕裡和住宅小區中的垃圾桶,有些用了垃圾袋包好,也有的毫不包裹,直接丟棄。

這些樸素的處理方式,一般不會對寵物屍體進行處理和隔離措施,時常引發負面討論。2020年,北京一處小區翻新,物業公司挖出了一些貓狗殘骸,埋葬得深淺不一,有業主把此事發到貼吧,引發了其他業主寵物處理缺乏無公害化處理的討論。2011年,北京東城區一位賈姓市民,把自家誤食毒鼠藥去世的家貓扔進小區垃圾桶,他的鄰居得知此事後,表達了強烈不滿,擔心它攜帶病菌,把病傳染給人。

在寵物殯葬服務機構創始人李超的估算中,大約只有0。05%到1%的主人會將寵物火化。能想起給“寵物殯葬”打電話的人少之又少。一個男人撥通了寵物殯葬機構的電話。陪伴全家生活多年的貓突然去世,他難過又慌亂,不知如何處置。還在上小學的女兒問他:“爸爸,電視裡說人能火化,貓貓能火化嗎?”之後,男人透過搜尋引擎找到一家機構,撥通電話。

電話的另一邊,是像於曉昀這樣的寵物殯葬師。他們多是輪流值班,保證24小時線上。客人的來電有時會在凌晨兩三點響起。畢竟,和人一樣,寵物的生死同樣無常。

在所有接聽的電話裡,聽筒那頭傳來的第一聲九成是哭聲。於曉昀在睡夢中接過一個電話,對方先是“喂”了一聲,確認沒有打錯之後,開始不停哭泣。那是個年輕的女聲,於曉昀能感受到對方正盡所能攔住決堤的情感,試圖說明來意。最初的幾分鐘裡,難以抑止的哭泣阻得她無法完整說全一個句子。每說幾個字,她都需要停頓一次,深吸一口氣,為此她連說好幾個“對不起”。於曉昀只默默在電話這頭聽著,恰當時遞一句,“彆著急”。

這樣的電話最長能持續近半小時。情緒逐漸平復後,這些失去寵物的主人開始向於曉昀求助:“到店之後,具體的火化流程是怎樣的?”“我家貓貓去世之後失禁了,要怎麼處理比較好?”“我家狗體型比較大,我就一個人在家,能來幫忙抬過去嗎?”

慌亂,難過,無助。這是人類面對重要事物的喪失時,難以抑制的本能反應。於曉昀和他的同伴們需要做的,是接住這些失控的情緒,引導失寵主人們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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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逝去寵物的紀念照

從事寵物殯葬近一年,於曉昀接觸過各式各樣的失寵主人。有的年過六旬,有的兒女剛上小學,還有的看得出來還在讀高中。共同點是,在親密如家人的寵物離世後,他們在抽泣中理清下一步行動的思緒。於曉昀常常覺得,慌亂、情緒崩潰的哭訴和冷靜的話語的背後,其實都藏著同一句暗語:“我該怎麼辦?”

2017年,北京的寵物殯葬機構只有十三家。四年過去,這樣的機構已增至二十多家。殯葬師於曉昀供職的寵物殯葬機構位於北京市豐臺區,京郊的一處村莊裡。自2015年成立至今,有6000多隻寵物在這個機構辦了後事。

每天,生活在北京不同職業身份的人出入於此。他們中,有蹬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從朝陽區來豐臺區,陪寵物走完最後一程的男人。也有住在高檔小區裡的女士,因為服務的價錢和他們扯皮。一隻白色的山羊被送來火化,等待山羊的骨灰時,年輕的女主人和旁人說起在草原上初遇它的經過。曾有人帶來一堆白骨,在埋葬了寵物數年後,他們得知寵物可以火化,便從地裡挖出屍骸,到這裡送它最後一程。偶爾有年幼的孩子由父母帶著過來,送別陪伴一家人的寵物。那些孩子總是仰頭看向眉頭緊鎖的爸爸或媽媽,問一些不諳世事的問題:“貓貓怎麼不動了呀?”“它還會回家嗎?”

一些老年寵主無法親自送別最後一程,需要工作人員的幫忙。2019年冬天,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託鄰居打來電話,想請工作人員把一隻近六十斤的金毛犬接過來火化。老人獨自居住在那種老式、不設電梯的住宅樓裡。兒女不在身邊,大金毛曾是牢靠的陪伴。兩個工作人員抬著金毛犬的屍體往下走的時候,老人跟著他們,從五樓一階一階地走下至一層。最後,工作人員把金毛犬的屍體安放在車的後備箱裡準備帶走,關上門的一瞬,老人鄭重地說了一句:“老夥計,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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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式

現在,致電寵物殯葬機構的寵主,所求皆是一場給“老夥計”以尊嚴的體面告別。但在更早的時候,這種需求不被察覺。

一度,寵物殯葬業裡的送別十分潦草。2015年10月,李超在北京一家寵物殯葬機構送走陪自己北漂多年的哈士奇JOJO。那段時間,JOJO的癲癇頻繁發作,李超工作繁忙,只能在工作間隙,透過家中的實時監控攝像頭看著JOJO,出現情況再趕回家中救治。一天,李超透過攝像頭髮現JOJO正在發病。他立即請假趕回家中,卻終究沒趕上,JOJO發病時撞牆死去,遺體血淋淋的。

第一次請殯葬機構送走寵物,李超本以為他們會幫忙清理遺體,讓JOJO回到健康時的樣子。他覺得,這是對逝去生命最基本的尊重。但工作人員直接把JOJO的屍體送進了火化爐。

結賬時,對方在最開始的報價憑空又加了幾百塊錢,解釋說之前的價格不包含拿走骨灰,“拿走骨灰要另外加錢”。李超領會到,從業者只當這是一門能賺錢的稀奇生意,而作為寵主,他對JOJO的喪事的理解,包含了寄託哀思和送別的情感需求。如果說當時的寵物殯葬業忽視寵主私人的情感訴求可以理解,結賬時發生的一幕,徹底讓李超失望、憤怒。

難過夾雜著憤怒,近一米八的李超在等待愛狗遺體火化時大哭。而在他不遠處,一邊的工作人員不避諱地說笑,打撲克。

這件事,讓李超決定自己創辦一家寵物殯葬機構。他希望在自己的機構裡,寵主至少能和寵物體面、安靜地做最後告別。設計寵物送別流程時,李超設計了遺體清理、告別儀式、遺體火化、收取骨灰等多個環節。這套流程至今實施了六年,像一條鯰魚,攪動了寵物殯葬業的池子。六年間,很多新冒出來的殯葬機構沿用了這套送別流程,越來越多寵物殯葬機構開始為寵主提供獨處告別室,定製愛寵紀念物等服務,為寵主和寵物告別留足了時間和儀式感。

對寵主們來說,這些設定絕非故弄玄虛,許多人利用這些告別儀式,安放了寵物逝去產生的哀痛和思念,紓解和親密夥伴永遠告別的心結。

2021年五月第二個週一,中午一點二十分剛過,一對母女捧著一個藍色塑膠袋,走進李超創辦的寵物殯葬機構。工作人員慶璐接過袋子,領著母女倆走進了西面的“遺體清潔室”,幫她們的寵物整理遺容。

這是告別儀式的第一步。混雜著消毒水和隱隱異味的房間裡,工作人員取出袋子裡那隻黃色的小型犬,放置在專用的平臺上,為它梳理毛髮、擦拭身體。它那兩位女主人在一旁靜默看著,眼眶溼潤。

這間遺體清潔室遇見過各種脾氣的寵主。曾有寵主指責工作人員手太重,弄疼了自家“孩子”,情真意切,忘了那個“孩子”早已失去所有知覺和體徵。

慶璐手上的動作緩慢仔細。途中,那位五十多歲的女主人離開過整理室。走到大廳,她被北面牆上的三百多張寵物紀念照吸引。六歲的兔子,十歲的龍貓,十五歲的雪納瑞,二十歲的白貓,二十四歲的烏龜……每一張照片下,都標註寵物的名字、生卒日期和主人寄語。

看著看著,女人控制不住地抽泣。一旁的櫃檯裡擺放了各色明碼標價的寵物骨灰盒和定製紀念品。過去,曾有人花3000元把寵物鴨子做成了標本,把那隻鴨子接回家當寵物時,鴨子的主人僅給了鴨販兩塊五。還曾有人花了大價錢,把兩隻小狗的骨灰做成了鑽石。當然,更多人選擇留下故寵的毛髮或者爪印作為紀念。

一點四十八分,小黃狗的遺體清理、稱重完畢。慶璐把一張布墊在小狗身下,捧起它,引導兩位主人進入一旁中式裝修風格的告別室。誦經聲中,慶璐把小狗放置在一處圍繞著香花的平臺上,在它身上蓋上印著經文的黃色佛堂綢布。經筒轉動,香火味隱隱瀰漫,慶璐輕聲對兩人說:“現在是告別時間,等你們好了再叫我們。”

他退出告別室,合上門,嗚咽的哭聲就從門後傳了出來。在這家寵物殯葬機構,一共有兩個這樣的告別室。那個下午,另一間掛著捕夢網的西式告別室裡,一對中年夫婦正給他們家安靜的白貓做最後的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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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西式告別室

這兩個獨立的告別室像一處避難所,接納過北京城無數失寵人的慟哭、靜默和哀思。人不多的時候,留給失寵人告別的時間沒有限制。一位女士曾在其中一個房間裡待了近10個小時。清早,工作人員把她引進告別室,等她從房間出來時已近黃昏。一位救助流浪貓的信佛之人,在告別室裡為一隻去世的玳瑁貓誦經兩個小時,出來後她和工作人員說,難以忘記它生前謹慎的眼神。男主人比女主人更能隱忍些——這是一個誤解,曾經有一位穩重的男士,安撫好親人後提出獨自在告別室再道別一會兒,工作人員帶上門的一瞬間,他開始嚎啕大哭。

告別室門邊放著一個垃圾桶。每次門關上,再開啟,桶裡被揉皺的紙巾層就會厚一些。

今年23歲的於曉昀,是這裡為數不多專業“對口”的工作人員。他畢業於長沙民政職業技術學院殯葬專業。去年夏天成為一名寵物殯葬師。在那之前,他在昆明一家殯儀館工作過半年。

在國內,寵物殯葬行業剛剛起步,與之不同,人類的殯葬生意已然成熟。從實習到半年的正式工作的半年間,於曉昀經歷過幾百場葬禮。在人類喪葬“一條龍”的服務裡,於曉昀充當著流程上的一顆螺絲釘,負責記錄客人的需求。逝者家屬想要多大的廳、計劃採購多少鮮花、通知多少來賓,甚至,要辦得多麼豪華、多麼隆重,都由他記錄、配合。

“看多了(人的喪事),感覺不純粹。”於曉昀說。在他的觀念中,人類的殯葬由於有了賓客的參與,哀思和情感被稀釋了。許多對故者的哀思並未發生在喪事現場。因為在喪事現場,死者親屬忙著照顧參加葬禮的客人,往往來不及悲傷。

給寵物處理身後事就不一樣。在這裡工作近一年的時間裡,他看過無數人在寵物身體被焚化前,專注地與寵物告別。

每天鄰近傍晚6點,一輛裝載寵物遺體的麵包車會從殯葬服務中心,運往專門的火化地。幾十公里外,主人可以透過火化室的攝像頭和現場工作人員的影片記錄,目送故寵進入火化爐。昌平區的另一處寵物殯葬場所,火化爐就設定在附近。一個女人在焚化爐旁準備送別自己的貓咪時,和工作人員說了好幾次:“等會兒,再等會兒。”她想再多看一眼。

經過高溫焚燒處理,寵物們的骨灰被工作人員收好,碾碎,裝入盒中,送還主人。有時候,燒出來的骨灰並不純粹,那些出現“異物”的骨灰背後,藏著許多溫情故事。

於曉昀在一隻小狗的骨灰裡見過一顆小小的鋼釘。那隻小狗生前做過手術,鋼釘銜接起他殘損的骨架。那顆鋼釘被單獨從一堆灰白的骨頭中挑出裝好,最後和那盒骨灰一起,成為主人回憶故寵的兩件信物。

這裡還曾送走過一隻24歲的白貓。換算成人類的壽命,它已經活了114歲。它的主人張阿姨一家視它為親人。這隻白貓天生喪失聽力,為了不讓它受到驚嚇,他們儘量不從它身後接觸它。張阿姨每天下班後,還會親自給貓貓做一頓飯。待它火化後,白色的骨灰裡出現了酷似綠松石的藍綠晶體,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解釋原因。

京郊一處寵物墓地,一位信佛的女人來火化一隻白貓。等待的過程中,她告訴工作人員,自己天天唸經,貓就在一旁聽著。等骨灰出來,一顆紐扣大小的圓形石頭躺在盤子裡,白中泛光。她相信那是一顆“舍利子”。在她的信仰中,舍利子代表那隻白貓擁有了修行功德,往生後能得到善待。念及此處,她悲痛的心情得到了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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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想

火化後,寵物的骨灰有三個去處。有的由主人帶回家中,有的寄放在殯葬中心的格子間裡,主人每月過來看望一次,在骨灰盒邊擺上新的零食和玩具。

在李超創辦的寵物殯葬機構裡,其中一家門店西北角的房間有三個格子櫃。一些寵主將愛寵骨灰寄存於此,最久的已經寄放了五年。90個格子裡,已經有66個有了主。擺放其中的,是逝去寵物的骨灰盒,圍繞著它們生前喜歡的零食和玩具。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主人過來“掃墓”。殯葬園搬過一次地方,從朝陽區到豐臺區,這些寵物的骨灰隨之遷徙,寵主也跟著跑到60公里外的新址悼念。

關上門,在那個密閉的空間裡,主人會在這些小小的龕位裡換下過期的零食,擺上新的玩具。一般,他們會在裡面待上半小時到一小時。

悲傷會隨著時間稀釋。於曉昀說,來到這裡的一些人,寵物去世近一年,他們的哭聲會透過房門傳出來。那些寵物去世數年的主人,進入房間前後相對平靜,少有人出來的時候眼眶會紅著。他們很少再有劇烈的情緒波動,只是保持著定期來探望的習慣。在李超眼裡,幾年過去,和剛送走寵物時相比,他們的狀態已經好了太多。

最後一個去處是專門的寵物墓地。有的主人會在寵物墓園購買一塊墓地,把寵物的骨灰葬入一平方米的土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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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寵物天堂的墓園

寵物墓地“寵物天堂”距離市中心四十公里,位於昌平區白浮村。柏油路邊,“寵物天堂”的四字招牌有些黯淡。往南走十米左右,能看見一扇鐵柵欄門,門後,一片近53畝的林地間,立著大大小小近3000多個寵物墓碑。

在這裡,“入土為安”的道理同樣適用於寵物。在來訪的一對天津夫婦眼裡,這裡北臨引水渠,十公里外還有龍山,是塊風水寶地。

園中小一半的墓,都是這裡的守墓人張又旺親手造的。他在這裡守墓十三年,電子刻字普及前,他手工幫客人刻下寄語,諸如“願你在天堂沒有病痛,爸爸媽媽愛你”、“謝謝你的陪伴,我們全家都愛你”。

5年前,寵物天堂的墓地面積近120畝,有4000多個寵物墳墓羅列其中。由於城市規劃變動,一些人離開了北京,順帶著把自家寵物的墳墓遷走。還有一些人帶走入土的寵物,只為了預備自己的身後事。比如說那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她讓兒女領著,親自來帶走了埋在此處的狗的骨灰。她盤算著,去世後和愛犬的骨灰同葬。

如今,從墓園最西邊往東側邊緣走,起初經過的多是中式墓碑。鴨子“美美”和“飛力”的墓就在其中,兩塊立式石碑的背面,刻有主人寫下的七言詩。其中兩句寫著:“願汝地下有喜樂,他生再續好良緣。”

再往前走,是一片園內多見的墓碑式樣墓群:一塊塊嵌有寵物照片和生卒資訊的方形黑爆石,平躺於地面。張又旺記得,幾年前一個五年級的小學生就選了這個樣式,把兩隻水母葬在裡頭。那次下葬,沒有經過火化這一環。死去的水母化成了兩灘水,靜靜躺在可樂瓶裡。

越往東走,墓碑的樣式越多樣。有造價近兩萬的2米高的木屋,裡面放置著電腦桌,墓碑藏在木屋深處,外人無法窺探這裡埋葬的是什麼寵物。不遠處,一塊近4平米的墓地上,立著一塊圍著漢白玉柵欄,飾有石獅的墓碑,這裡埋葬著一隻去世的小狗。不乏有人未雨綢繆,預先為自家寵物預定了設有四個龕位的墳頭。誦唱佛經的聲音從3米外的太陽能唸佛機裡傳來,一盞香爐擺在墳前,彩色的經幡纏繞在附近的松樹上。

張又旺走到一個用玻璃罩著的墓碑前,用手拔走墓邊的雜草。又用手劃拉幾下,把玻璃表面的泥土掃去,說:“這裡葬著只京巴,生前天天和它的主人喝白酒。”狗走了之後,那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經常帶著瓶酒,過來看它。他發現,家裡沒人能再像它一樣,陪著自己喝酒了。

“人的墓地誰老去啊?有一禮拜去一趟的人嗎?”五十七歲的張又旺覺得這樣的人難有。但在寵物墓地,他遇到不少平日都來探望的人。

每年清明前後,一對六十多歲的東北夫婦,會來三四次,看望養育過的那隻大公雞。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從昌平的家裡趕來,杵在自家貓的墓前許久,說:“好好在那兒待著,過幾年等我們都找你去。”在寵物墓邊絮叨的人很多。有人還會念經,或對著冰冷的墓石發問:“你在那邊還好嗎?”

每年中秋節,都有人在寵物墳前擺上月餅。適逢大年初一,一對中年夫妻總會如期而至,在自家狗的墳前駐足許久。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沒有再飼養新寵,除了那些習慣救助流浪貓狗的寵主。

寵物殯葬:火化寵物遺體,做法事後墓園埋葬,無法接受寵物死亡

圖|一隻狗狗的墳邊,放著玩具

有的寵物剛死,主人每隔一個星期就過來看一次。在張又旺眼裡,這樣的人多是沒想開。但時間過了,慢慢就能好了。快的話,只要一年,人就會釋然。慢一點,也就折騰個兩三年。

十三年前剛上任寵物墓地守墓人時,張又旺幫人刻墓碑,不明白為什麼人們喜歡自稱寵物的“爸爸”、“媽媽”。現在,他漸漸也把這個疑問放下了。前幾年,和張又旺一起守著“寵物天堂”的一隻守門犬去世了。那是一隻黑背犬,在張又旺記憶中它很機靈。好幾次,張又旺發現它自己打開了籠子的插銷。後來再關這隻黑背犬時,都要加上額外的加固裝置。黑背犬去世後,張又旺替它收了屍。料理好後,張又旺特地把它葬在墓園入口處,“在門口看著陵園去了。”張又旺說。那隻黑背犬就以這樣的方式,繼續陪伴著它的老夥計,守著這方寄託著3000多名寵主念想的寵物墓園。

- END -

撰文 | 肖瑤

編輯 | 溫麗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