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季，天氣總是喜怒無常。

看著窗外陰冷的天空，我知道今天來的客人心裡不會很好受。

第一位客人是一隻名叫盼盼的博美，03年出生，活了十八年，渾身潔白，頭上兩縷對稱的杏黃色毛髮，像是被晚霞抹了兩道。

盼盼主人是一對老夫妻和他們的女兒，他們選擇了加急服務，在休息室等待著。

（加急服務：客人在店內等候，火化部門同事立刻開車將寵物接走，火化結束後再立刻送回。）

阿姨走出休息室，走到屋外，原地站了一會，又回到了屋裡，打量著前臺接待區。

“屋裡面是有點太悶了嗎？”我試探性地問道。

“你們這環境真不錯，挺好的。”阿姨輕聲地說著，目光依然在接待區遊離。

“恩，謝謝，我們覺得設計得溫暖一點比較好。”

“你們這個牆的黃色，特別像我們家盼盼的顏色。”說著，阿姨便慢慢坐下了，目光繼續漫無目的地晃著。

“唉，雖然是隻狗，但也十八年了啊，就跟孩子似的。”阿姨嘆了口氣。

“其實不是屋裡悶，是心裡悶吧。”我想著，離開了前臺坐到了阿姨的對面，陪著她聊了起來。

“博美吧，心臟老出問題，盼盼前兩個月還發了癲癇。那天，我出門去打點滴，但是點滴條忘帶了，正好醫院也不遠，我就讓我家那位給我送。他給我送過來之後，回到家就發現盼盼倒地上了，吐白沫。立馬就帶醫院去了。所以啊，那天，我在人的醫院輸液，它在動物的醫院輸液。”阿姨說著，無奈地笑了起來。

“估計從高處跳下來摔著了，不僅犯癲癇，還有腦震盪，後來回家啊我們才發現，還失憶了，家門口都不認得，不過大概一個禮拜吧，又都熟了。”

“昨天早上遛了一次，還挺好。下午也遛了一次，但是他邁不出我們那樓的門檻了，我就託著它，說：‘盼盼，加油！’，但是出門走幾步路就不動了，我就抱著它在小區逛了逛。”

“晚上吧，它突然又站起來，晃晃悠悠的，在家裡到處轉，然後又回到它那小窩去了。”

“它可能自己知道，所以想最後和這個家告別一下吧。”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盼盼顫顫巍巍，努力地在屋子裡嗅著，留下自己氣味的畫面。

“是啊，是啊，我們也這麼覺得，這小狗，可太仁義了。”阿姨望著窗外，眼眶溼溼的。事實上，從我們的聊天開始，她的眼眶就一直是溼的。

阿姨留著短髮，穿著羽絨服，戴著帽子和口罩，我能看見的只有她的眼睛，但她的眼睛也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時候微信響了，盼盼已經到達了地點，我將阿姨送進屋，火化便開始了。

火化結束之後，又開始了另一段等待，等待盼盼回來。

阿姨又走了出來，目光依然在四處打量。

“盼盼還有多久回來啊？”

“大概半個小時吧。”

“唉，我們小區吧，最近也走了幾隻狗，”阿姨說著說著又坐到了沙發上，“我想想，就我家樓上，一戶，兩隻，兩戶，三隻，九樓還有一個……”

我起身坐到了阿姨的對面。

“盼盼之後不在了，平時和它玩的狗狗應該會知道的吧？”

“知道，肯定知道的，我們做主人的也知道。”

“小區裡還有隻博美和盼盼也很像，也是頭上帶點黃，但是沒有盼盼顏色這麼深。”

“養這東西太難受了，有幾隻還行，走了一個，還有幾個，像我們這養一隻的……”

“十八年呢，是個孩子，也都成年了。”

……

盼盼回來之後，我們將骨灰罐密封好，阿姨家一行三人便帶著盼盼離開了。

今天天很陰，溫度也低，但回家就暖和了，就亮堂了。 #日常吸貓# #萌寵# #喵星人# #汪星人# #鏟屎官的自我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