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娘 的 眼 淚

又快到老孃的生日了,前幾日老孃走進夢裡。可是娘已經離開我們十多年了,雖然以前生活點點滴滴都有點記不清楚了。但是老孃在我面前流過幾次淚,是永遠抹不掉。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農村婦女,在自己孩子面前流淚,是心酸、心痛、無助,還有那麼多的無奈。

老孃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淚,是我剛剛上初中時候,家裡窮得要命,每週日都帶上一個星期乾糧上學。可六天干糧基本都是五天就吃完,每到週六下午都餓著肚子往家跑,想吃飯。那時好面子的我,每次吃飯都是把頭低在課桌上的,甚至是埋在課桌裡吃飯,怕拿出乾糧的被同學們笑話,吃乾糧根本不就鹹菜。

有一次回家,老孃高興地告訴我,已經醃好了西瓜皮鹹菜,她要把西瓜皮鹹菜剁碎和上面,用油炒一下帶到學校吃。第二天炒鹹菜的時候,由於炒鹹菜比較慢,同行的小夥伴兒著急要走,我一生氣說不帶了,拎起空蕩蕩的包兒,就往學校走了。可是走出一段路,發現一本課本落在家裡,匆匆忙忙又回去取。回到家裡,我看見老孃倚在門框上流眼淚。那個畫面我至今忘不了,媽媽流著眼淚,看著那尚在鍋裡鹹菜。看見我回來,高興地說,你回來了。一時找不到飯勺子,也不顧油燙,用手快速地把鹹菜給我裝了起來。娘啊,孩子當時不知道你為什麼流淚,孩子現在想你啊,還想你再給我做個西瓜皮鹹菜。

我自己在北方一個城市裡辦完婚禮回家探親,看見了老孃第二次流淚。家窮結婚基本幫不上大忙,家裡的親人給我郵寄兩條大姐結婚時的被子。五味雜陳湧上心頭,獨身在外自己承受。回到家裡看見老孃,多種情緒終得宣洩。這時候,我看見老孃切菜的手明顯放緩,低著頭什麼話不說,我看不見孃的臉,只看見娘眼淚滴到了韭菜上。

第三次看見娘流淚,是在老父親去世一年後。一個農村婦女,不掙什麼錢的老孃,在我印象中沒給過我錢。但是這次卻要給我5000塊錢。老父親已經去世,我也詫異娘怎麼會有錢,娘拿出一個小存摺,說這是5000塊錢,給你,你爺也是這個想法兒,你們用這個錢買床好被子,或者給家裡添點兒東西吧,這時候我不知道娘為什麼流淚了。

一切的一切,勸人都是哲理句,事不經歷不知難。一切的一切都物是人非時過境遷。老孃啊,我想你啊,哪怕你再在孩子面前流淚也行啊。老孃啊,孩子想你啊,一切一切都只能在記憶裡,入夢來。

相思情懷夢中逢,

但願長夜不願明。

黃土墓碑故鄉在,

留戀茅屋雜草生。

把盞喟嘆古人命,

豈料後人笑談中。

悠悠歲月何所期?

惟盼兒郎溫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