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學語文老師張老師去世很多年了，但她年輕時當我們班主任給我我們上語文課、放學一邊在宿舍門口炒菜一邊聽我們背課文的情景時常浮現腦中。不知道當時的一些情景為什麼會這樣深刻留在我的記憶裡，將近四十年了啊！

記得當時的村小學只有五個年級五個班，全校包括校長、燒水看門打掃衛生的總共不到10個教職員工，我們班只有24個學生，最大的和最小的相差有3歲。我們的教室是磚土牆，頂也是那種裡面是草蓆，外面是瓦片防雨頂，教室的窗戶沒有玻璃，都是用塑膠釘的。

我們的長條課桌、凳子都是用了很多年，沒有油漆、桌面坑坑窪窪的，本子寫到最後幾頁的時候了，一不小心就被鉛筆戳破了。教室地面也是坑坑窪窪的，寫作業時，一壓桌子，格格登登得響，張老師總是回過頭說：去，趕快找個磚疙瘩支起來！

張老師給我們當班主任，把每個學生都當成自己的孩子，既嚴厲又疼愛。不管學習好的還是差的，不管是聰明的還是笨的，不管家裡富的還是窮的，她從不另眼相待。我們班當時有一個男生，他爸爸是幹建築的，家裡很有錢，好像從小就穿著小西服，因為八十年代初農村大人穿西服的都不多，所以印象特別深。他在家裡嬌生慣養，調皮搗蛋，整天拉這個女生頭髮，扯那個男生耳朵，記得張老師對他特別嚴厲，他特別害怕張老師。

班裡還有一個比我們大三歲的男生，他個高，眼睛斜視，智商明顯低於比他幾歲的同學們，經常站著傻笑，成了班裡學生取笑的物件，印象中他好像沒有讀到小學畢業，上學認識了很少的字，只學會了加減法。張老師對他特別好特別照顧，只要發現學生捉弄他就批評教育。記得張老師對我們班同學講過：小石不是傻子，他只是學不動習，你們現在不準欺負他，將來長大了也不準欺負他！還要幫他！我這傻大個同學現在在村裡收廢品，聽他說他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我們鎮上的街道。就是因為張老師過去的一再叮嚀，後來，我們班同學都大老遠地把家裡的紙板紙箱等廢舊物品給他順道拉去讓他賣。

而對於我這個女生，張老師一邊是疼愛，一邊又嚴厲。我因為從小身體不好，在課堂上經常暈暈乎乎地打瞌睡，每次上語文課，發現我暈堂，張老師一指我：去，站門口聽課。印象中，我很多次是站在教室門口聽課，可儘管這樣，我從小學到後來的求學生涯中，最喜歡的還是語文課，學的最好的依然是語文課。

我們上學時從來沒有補過課。老師都是課堂上講完，下來單兵訓練，當天學的知識必須要當天消化，背不過課文不準回家。所以，每次放學後，張老師回到她宿舍合一的房子，一邊切菜一邊炒菜，一邊聽我們背課文，這一場景因為經常發生，所以永遠的刻在了我的腦海裡。

張老師除了在課堂給我們講課，還經常把我們帶到校外田地裡講。上五年級時，老師為了讓我們寫好作文，帶著我們到學校旁邊的麥地裡，教我們如何把現實的麥田和村莊寫進作文裡。她當時教我們如何寫遠處的樹木和房子用了一個詞，我記了一輩子：鱗次櫛比。因為這是一個生僻而深奧的詞語，我回去查了詞典，寫了好多遍，看了解釋，覺得非常神奇。也正因為這次的啟蒙，我對字典詞典又產生了好奇，經常看生字生詞，有一次學校組織查字典比賽，我還拿了第一名，學校獎勵了我一本最新版的字典，從此我更加語文這門課了。

張老師雖然是一名教師，但她生活得很苦，她丈夫是個外地人，沒有工作，還經常家暴老師。但張老師從沒有把家裡的不愉快帶到課堂上，我們那時候小，看到她臉上有傷，也不懂不問，更不會安慰老師。後來知道了都氣憤得很，再後來聽說他們離婚了。

張老師因為長期家庭生活不幸福，積勞成疾，不到四十歲就得了乳腺癌，我們幾個同學去看望老師的時候，她問我：經常讓你站門口聽課，你恨我不？我趕緊說不恨不恨，不光不恨，我還要感謝您呢！要不是您我語文怎麼會學的這麼好，你看數學老師不讓我站，我數學就學的很差啊。老師聽完含著淚哈哈大笑。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老師，之後聽說她的癌症迅速惡化，不長時間就去世了。

後來，又有很多老師教過我，但每年教師節，我心頭湧起的都是對張老師的牽念，希望老師在那邊安好。

謹以此文紀念我的張老師。

也祝所有老師：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