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對世界好奇，想知道萬物之名，想表達各種需求，但只會指指點點，咿咿呀呀，說些他自己才懂的話。我和寶媽在家說普通話和河南話，夾雜韓語英語。人在韓國，中文資源少，家裡只有三套中文繪本，三五冊英文繪本，百十本朋友送的韓語繪本，音樂玩具裡播放韓語和英語兒歌。兒子來到世上就生活在三種語言之中，習慣任何東西都有三種說法，或許是這個原因，他開始說話比較晚。如今，他兩歲多了，終於會說一些簡短的話了。

아니야（不是的）

兒子滿兩歲，送他去託兒所。韓國的託兒所叫“小朋友之家”，聽著更親切些。兩個月後，他學會了第一句韓語，아니야（不是的）。這是我和寶媽在家從沒說過的話，他倒是說得很溜，應該是跟託兒所的老師學的。自此之後，但凡我們指使他乾點啥，他張嘴閉嘴아니야，為拒絕而拒絕，得意得很。

ABC

沒想教他，但他偏要學。於是，玩具上的26個英文字母被他一個一個都記住了。記住不當緊，目光所及，只要有字母，立刻開始讀，嘴巴忙得很，純粹是為讀而讀，讀完好開心。順著他的目光，我才發現，英文字母散佈在家中的每一個角落，紙盒上，電器上，護膚品上，衣服上、插座上，甚至是小小的耳機上。剛開始的時候，他b和d分不清楚；幾周後，即使一個單詞旋轉180度，他也能逐字讀出。天知道，他在根本不理解的情況下，小腦瓜是怎麼處理這些符號的。

他碼碼

從超市買來的所有商品有個共同點，包裝上都有一片區域是黑白相間的條紋。兒子很快發現了這一點，於是指著，讓我們告訴他是什麼。我覺得“條形碼”這個詞太抽象，但是既然問了，就照實說，“這是條形碼”，他學得很快，“他碼碼”，樂此不疲。冷不丁，他又指著包裝紙：他碼碼。寶媽回他一句：不許罵人，什麼他媽媽，你媽媽！

都有有

很久之前，寶媽：你會讓兒子背唐詩嗎？我：或許吧。寶媽：第一首會教他什麼？我：“鵝鵝鵝”。寶媽撇了我一眼：沒創意。我頓時覺得好羞愧。最近，我在看林語堂的《蘇東坡傳》，想起往事，就順嘴教兒子：“明月——”

“明月——”兒子用軟軟糯糯的聲音跟著說。

“幾時有——”

“都有有——”

“把酒——”

“八九——”

“問青天——”

“問青灘——”

我看有戲，又往下教了兩句。於是，兒子會的第一首詩詞是蘇東坡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雖然只會前四句，也算是啟蒙了。

一樣

去淘淘弟弟家玩，還把弟弟的變形金剛車拿了回來。我下班看到，他說：弟弟玩具車。我說：讓爸爸玩玩吧？他說：爸爸不玩。我說：爸爸要玩。結果他拿著車，起身走了，去了玩具房。從玩具房裡傳出玩具箱呼呼啦啦的聲音，他再次出來時，手裡多了一輛車，那是我一年前用紙牌做的。他遞給我，說：一樣，車車，爸爸玩。我接過來，低頭看看破舊不堪的紙牌車，再看著他手裡豪華的變形金剛，哭笑不得：你小子給我等著。

好看

冬日，午睡醒來，三人閒聊，陽光滿屋，暖意融融。寶媽一時興起，擼起褲腿，說：看媽媽的大白腿。話音剛落，兒子就說：好看。驚得我下巴都要掉了，小傢伙比我反應快，比我嘴甜。

怕怕

兒子最近敏感，出門散步，遇到有陌生人迎面走來，他會立刻躲到我們身後，說：怕怕。即使在家裡玩耍，聽到樓上衝水或著東西跌落的聲音，也會跑到大人身旁說：怕怕。次數多了，我想了個辦法，教他說：不怕不怕膽子大。如今，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他會先說：怕怕。然後接著說：不怕不怕膽子大。

從指指點點，到咿咿呀呀，再到模仿大人說話，這是一次飛躍。我們用語言拒絕他人，用語言瞭解他人，用語言描述世界，用語言表達自我，用語言惹人傷心，用語言討人歡心，也用語言鼓勵自己。

兒子雖然還不能自由表達，但是在不斷進步，願他早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