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好書矣

從上週三至今,盡九天時日,將嶽南的《南渡北歸》第二部增訂本細讀一過,掩卷太息,不能自已。那個時代、那時的讀書人、那些滿腹經綸挺挺大節的宿學碩儒,已化作銀河的滿天星辰,隔著時間和空間的河岸,深情俯看著這片他們為之奮鬥、為之歌哭的故土,緘默無聲……

​​1944年10月,中國遠征軍經數月血戰,全殲日守軍,攻克滇西戰略要地松山,舉國歡騰。時在昆明的西南聯大教授、文史學大師劉文典夜不能寐,遙望西天,飽蘸熱血與淚水,寫下了氣壯山河的七律:

​雪山百尺點蒼低,七萃軍聲散馬蹄。

海戰才聞收澳北,天兵已報過瀘西。

春風絕塞吹芳草,落日荒城照大旗。

庾信平生蕭瑟甚,窮邊垂老聽徵鼙。

​這首頗具邊塞詩風格、迴響著錚錚鐵骨的《天兵西》,鐫刻在昆明圓通山“陸軍第八軍陣亡將士紀念碑”上,與英魂一道,同天地比壽,與日月爭輝。

​​劉文典的軼事說不完,比辜鴻銘更狂狷,更精采。他講《莊子》,至謂天下懂莊子的只有兩個半人一一除了莊子自己算一個,中外研究《莊子》的學人加起來算半個,另一個呢?他笑而不語,大家就知道答案了。

有一次遭遇空襲,師生們都往防空洞跑,他看見沈從文正跑在前面,趕過去一把揪住衣領,怒斥:“我跑是為了講《莊子》,你一個寫小說的跑什麼?!要跑也是莊子先跑。”聞者大噱。

他講南朝謝莊的《月賦》,在課堂上突然宣佈道:今天不上課了,改在下星期三(農曆五月十五正值月滿之期)晚飯後。屆時在校園廣場上擺下一圈桌椅,劉文典於皓月下,一襲長衫飄飄,仙風道骨,抑揚頓挫、引經據典侃侃而談,許多教授師友們紛紛前來看稀奇,眾人如痴如醉,大呼“過癮過癮”!

​這本書記敘了很多饒有趣味的故事,作者用了八年多的時間走訪並蒐集史料,因而彌足珍視。

難得好書矣

難得好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