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耶路撒冷

遠處一朵鑲著金邊的雲映入眼底,夕陽醉了,躺倒在沙漠的盡頭,蘸了蘸天邊那一抹蒼涼的,驚心動魄的血色,

給大清真寺的金頂度。上暗紅,風中僅有樓下穆斯林不太真切的祈禱聲,這蒼白色的聖城,層層疊疊的建築,在這個山崗上,伏倒著一個流浪的囚徒,人流在耶路撒冷的街頭穿梭

“好像延遲攝像的鏡頭,多好啊”她心裡這樣想。在這個離_上帝最近的地方,她卻望著桌子上的雞尾酒發呆,

任憑冰塊慢慢融化,模糊了原本絢爛的顏色,任憑水分慢慢蒸發,模糊了遠處聖墓山的教堂尖頂

只要在心靈深處,

還留存著猶太人的渴望,

眺望著東方的眼睛,

注視著錫安山崗,

我們的希望還未破滅,

兩千年前的古老希望,

成為自由的人民,在我們的土地。上,錫安之地和耶路撒冷。

聖經中預言,猶太人會流離失所,遭到屠殺和壓迫,在地上連牛馬都不如,會受到異族的侵略,這是對猶太人背棄。上帝的懲罰,

她彷彿能看到,耶路撒冷的風吹去了千年的迷霧,那身著破布衣,續滿絡腮鬍的一一個個囚徒般的身影,從公元前63年羅馬的血腥屠殺,公元636年阿拉伯人的入侵,到11世紀末十字軍東征,那一次次屠殺,- -次次復仇,血液一次次濺落在這片土地,這個揹負無數苦難的民族,

在哭牆之中,哀嚎著成千。上萬已經眼神空洞的靈魂,淚水打溼了塵土,打溼了迷霧,打溼了那錫安山岡。

太陽鏡摘下了,長緣帽戴歪了,頭髮被風吹起,篝火在劈啪作響,眼睛裡閃爍著有——絲興奮的溫暖的光,在這個異域,從小在哈爾濱長大的她卻。能升起-一種莫名的觸動,即使心裡還懷念著遠在萬里外的溫柔鄉,

但是也許有某個教堂餐廳裡的白人廚師,飛快跑出來拉她合影;也許有某個以色列老人,握著她的手要給她免費看性格;也許有某個年輕英俊的以色列人,在人群中向她脫帽揮手,高喊蹩腳的“尼蒿”,也許有某個非洲女人,與她相視一-笑

陽光,起伏的沙丘,點綴的綠植,教堂的尖頂,漂亮女人,小偷,古城重整了行裝,背起來了那幾千年的苦難,眼神裡還是充滿了晶瑩的希望,

到了傍晚,整個城市逐漸過渡,和薄暮的深藍融為一色,那是所有人披著藍紗,捧著藍燈,城市也化成聖歌吟唱聲的海洋

風過耶路撒冷,被城市的樓宇邊角刮的傷痕累累,疲憊不堪,一聲沉重的嘆息,在夜色裡嗚嗚咽咽,

在高處俯瞰,將身子前傾在欄杆上,重回故土的興奮轉向平靜,再轉向落寞,

她說也許這就是孤獨吧,小時候一一個人對著花草發呆,長大後一個人去北漂,-一個人去吃海底撈,一個人開著破車走上200公里,一個人在沙漠不醉不歸。

對她來說,沒什麼是真正的故鄉,漂泊在各個城市裡,像無根的浮萍,即使這血脈上的故土,這耶路撒冷,哪怕是北京,或者是哈爾濱雪鄉,在記憶裡,都是一些片段,太短太短了,這種對歸屬感的淡薄,她從小就習慣了。

無數的影像重疊在一起,過去從雲端降落而下,帶著一種龐大的古老的悲傷,籠罩著黃昏下煙霧濛濛,燈火零星的街道,

又起風了,吹得篝火噼啪作響,夜裡的荒漠,蒼白如月色的冷,和遙遠的記憶把她在幻想和現實間撕扯著,帶來朦朧的憂傷,和清晰的痛。

其實久了,又有什麼不妥的呢,眯起眼睛,上揚嘴角,陰晴不定的面孔,彷彿又回到了十多年前。

夜色合攏了,耶路撒冷像一盞熄滅了的燈,忽明忽滅燃燒了數千年,就這麼靜靜地暗淡了,只留下那一縷煙,拂上她的眼睛,合攏,靜靜的也隨耶路撒冷睡去了,

只有那風,仍不停息,啜泣著,怨訴著,吹過耶路撒冷。

風過耶路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