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為在圖書館，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逃離小作文的轟炸”，近日，南京農業大學的“男生圖書館視奸女生”事件，在校園表白牆刷屏，也在高校圈引發了熱議。

先是女生義憤填膺地曬出聊天記錄，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她和同學在圖書館被兩個男生盯著看的經歷，言語中還帶有不少情緒激烈的髒話，嚴厲批判男生的眼神“可怕、猥瑣、噁心”，甚至在她不滿和生氣地看回去時，該男生依然“毫無顧忌地盯著看，表情裡是不屑、戲謔和玩味”。

“打色狼”本就是輿論場的“火藥桶”，發生在年輕人聚集的高校，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又有女生出來“現身說法”，對兩名男生進行批判和控訴，當然，也少不了各種攻擊和辱罵。

隨後，當事男生髮三千多字的長文迴應，稱自己只是看了幾篇具有思辨性的好文章，心潮澎湃，陷入思索，並沒有刻意盯著誰看，但該兩位女生就在桌子對面，來來回回的搬東西，想不看到也很難，言下之意是，該女生實屬“自作多情”，冤枉好人。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眼神之中見人品，但是這件事中，“眼神”之內涵卻成為爭拗的關鍵。女生批判男生眼神猥瑣，充滿挑釁和冒犯，男生反駁女生，思維狹隘，目光侷限於膚情體色，但究竟實情為何，在當事人雙方並沒有具體語言和肢體接觸的情況下，都是空口無憑。

作為一名女性媒體人，我認為：人的真實主觀意願，很難只憑借眼神交流去判斷。就算拿出當時的監控錄影，恐怕也很難認定，這個眼神就是下流挑逗的，那個目光就是不懷好意的，其中只依靠主觀臆想的說法太多，缺乏實證，真不適合就這樣發上網。如果訴諸法律，女生告男生性騷擾恐怕很難，但男生告女生侵犯名譽權，可能勝算更大。

當然，圍觀群眾可能管不了這些，有事發生，先選立場再說話，先說性別再開罵。

支援女生的，認為男生只是巧言令色地狡辯，不止一個人出來這麼說，你就一定有問題。問題是，有句成語叫三人成虎。

支援男生的，覺得女生自己穿得性感，就不允許他人長眼睛，不但自我意識過剩，而且干涉他人自由，“那麼怕別人看，就不要到公共場所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永遠不會被佔便宜”，這當然是鼓吹開倒車，不可取。

各種爭論裡，少不了各種性別攻訐，更少不了“想做雪花”“讓他社死”的網暴威脅，說真的，在一個高等院校的表白牆鬧成這樣，看不出任何青春朝氣，只覺得戾氣十足，有辱斯文。本應為象牙塔、理性智慧之地的高校，風氣如何變得這般可怖？

這件事的結果，可以預見，如同往常很多口水仗一樣，不會有什麼結果。參與吵架的人也並不求結果，只是發洩一些情緒，消磨一下時間。

何必如此？

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網上的一串資料、一個ID、一個頭像，當場感覺被冒犯，就應該當場說出來，當場得到解決方案。當場默不作聲，回頭上網奮筆疾書，就會產生無數的誤解和爭端。什麼時候開始，人變成了只會在網路上溝通的二維生物了？

爆料女生當時如果覺得自己被盯著看很不舒服，懷疑男生有什麼不良企圖，大可以當場上去溝通，如果害怕受到傷害，也可以告訴管理人員來協調，這樣，也可以給男生一個自我辯白的機會。其他女生如果也有類似的感受，也大可以當場站出來指證，讓不禮貌盯人看的人受到震懾，吸取教訓。

當面不解決，上網點戰火，寫小作文進行審判，就是關閉了理性溝通的通道，而開啟潘多拉的盒子，會讓更多人陷入無休無止的言語炮火之中，加劇性別對立，擾亂網路環境，甚至產生法律糾紛。

此前早有反轉例證。清華大學一名女生懷疑一位大一學弟在食堂摸了她的臀部，在事情真相未明之時，就將學弟的名字、院系、資訊全部曝光，控訴其猥褻，結果監控顯示，該學弟只是書包碰到了她，如果學弟要就侵犯名譽權起訴，該女生可以說是必敗無疑。

還有此前鬧得沸沸揚揚的華東理工大學“偷耳機”事件。一名女生自稱在食堂就餐時，發現自己已佔的座位被一個男生佔了，在整理東西時無意將該男生的充電線帶走，於是在校內BBS上喊話，斥責該男生的佔座行為，稱其給華理男性丟臉，並讓該男生到指定位置去拿回東西。事件在眾說紛紜中鬧得沸沸揚揚，結果經過男生自證和調取監控，事實是該女生私自拿走了該男生的耳機和充電線，而這是否已經構成盜竊，後續學校處理是否公正，又是一番“血雨腥風”。

這樣的事情多了，會讓我覺得而有些感慨，現在的年輕男女，是不是已很難做到坦誠溝通、正常相處、彼此理解、一碼歸一碼了呢？

最近在重新看一些老美劇，《緋聞女孩》《慾望都市》《歌舞青春》，實在覺得裡面的兩性關係很有意思，美國在性別上特別講究“政治正確”，對於任何體面人來說，性騷擾女性絕對會“社死”，但是在涉及類似情節的時候，他們往往很擅長於就事論事，當場解決問題。

如果有男生用眼神盯著、吹口哨等行為，表達對女生“有意思”，女性往往會直接上前詢問，“你是在盯著我的胸部嗎，先生？”或是，“請把你的眼睛從我的屁股上挪開”。男性或許會面紅耳赤地反駁，或許會自知無趣地離開，也或許會惱羞成怒地挑起爭端，但往往事情會在一番爭吵和告誡之後，以“不冒犯、不評價、不上升”的結局收尾。有的時候，這甚至可以成為一段羅曼史的開頭。

因為大家心裡都清楚，無論男女，不乏有人喜歡被眼光讚賞和愛慕，有時候，欣賞和冒犯真的只有一線之隔，只能自由心證，只是看幾眼，在法律上構不成性騷擾，也不能作為個人品性的絕對判斷依據，不值得毀壞心情，更不至於上網寫小作文進行審判要毀人一生。

所以，下一次，女孩們，如果你對這個男人不爽，不用上網掃射所有男性，直接線上下精準對線，或許體驗更佳，效果更好，更體現理性和文明。

• （本文僅為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屈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