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到底是幹嘛的

記得上幼兒園的時候,老師跟我們講了很多關於說謊的故事:如果你說謊了鼻子會變長,晚上大鬼頭就會來找你,今後不管你再說什麼別人都不會再相信了,當然不僅僅是幼兒園的老師,就連父母親也對孩子說謊深惡痛絕,我最刻骨銘心的一次經歷是某次謊言戳穿後被爸爸罰站了整整半個多小時,因為萬惡謊為首,百善孝當先,因為在所有人眼裡說謊就是變壞的開端。雖然當時那個懵懂無知的我根本就搞不明白為什麼保證從自己口中吐出來的每句都是真話有那麼重要,但是因為長輩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嚇唬我們、體罰我們,所以我們每個人對於說謊這件事都心存忌憚,只要有哪個同學哪怕是跟說謊扯上了半毛錢關係,我們大家都會把看他看得跟魔鬼一樣可怕。

無獨有偶,英語文學名著《簡愛》中也有一段關於小孩子說謊的描述:裡德太太因為懷疑簡愛說謊而將她關在紅房子裡,在寄宿學校校長造訪時,她一個勁地在校長面前數落簡愛,將她描述成一個信口雌黃、謊話連篇的壞孩子,當校長帶著鄙夷的口吻告誡簡愛“撒謊的孩子罪孽很深,他們死後必將在地獄中被火焚燒”,並隨手塞給了簡愛一本“某某扯謊蛋是如何暴斃掉的”小冊子時,簡愛心如刀絞,她感覺自己還沒到那個新環境名聲就被搞臭掉了,自己的前途一片黯淡,由此可見撒謊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意味著什麼。

但與此同時,小學二年級的那陣子父母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盤名為《真實的謊言》的電影錄影帶,茶餘飯後一家人就圍坐在電視前津津有味地品味著整個電影的故事情節,影片講述的是施瓦辛格扮演的特工哈里出於國家安全的需要,不得不在婚後的15年中向妻子海倫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以至於妻子一直都以為他是一個老實巴交的電腦操作員,換句話說,他騙老婆騙了整整15年,但他的初衷並非是為了玩弄女性,而是因為自己的特殊身份迫不得已而為之。

觀影后的我產生了很大的困惑:老師時常向我們灌輸撒謊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如果一個人從小就騙人,那麼照這麼發展下去長大了肯定是一個劣跡斑斑的詐騙犯,但是電影中的哈利特工卻騙了他的妻子足足15年,同時他不僅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相反對於打擊阿拉伯恐怖主義他還是功不可沒的,難道他是壞蛋中的一個例外?難道他之所以“幹壞事”是因為他身不由己的苦衷?

同時,我發現在現實生活中謊言無處不在,電影就是在說謊:孫紅雷本身並不是黑道中人,但他在《征服》中扮演的黑老大劉華強卻讓人感覺惡貫滿盈、十惡不赦,斃一百次都不嫌多,以至於被他詮釋的角色所吸引的觀眾甚至懷疑他在現實生活中是否有過涉黑經歷。電影《教父》中演員使用的槍並非真槍,而只是殺人不出血的道具槍,但是在黑幫火拼的過程中的確能給人以很強的代入感。在拍攝國產戰爭片《我的戰爭》的過程中不僅沒有死傷一人,也沒有毀壞任何一棟建築物,但是影片卻給觀眾呈現出一個戰後滿目瘡痍、屍橫遍野的可怕場景,如果按照幼兒園老師灌輸給我們的邏輯,拍攝全劇的導演、演員會不會是一幫坑蒙拐騙的臭流氓?除此之外,遊戲也是在騙人,當我們帶上VR頭盔時,我們看到了一箇中世紀的城堡,天上飛著翼龍,眼前出現的是面目猙獰的怪獸,我們手上拿著AK47,對準敵人一通掃射敵人立馬就灰飛煙滅了,我們還能使用魔法,只要手一揮就能把一片草地燒得寸草不生,這一切彷彿就發生在眼前,但是摘下頭盔我們才意識到這僅僅是一場遊戲而已,我們信以為真的場景本質上只是一系列由0和1組成的程式碼,那麼按照“只有壞蛋才會說謊”的邏輯,遊戲製作的團隊會不會是由一幫刑滿釋放人員組成的?他們製作遊戲的初衷就是為了騙錢?

成年後博覽群書的我甚至發現就連我們的眼睛都在“騙人”:外部事物在眼睛上成的像是二維的,但是經過眼睛和大腦一系列複雜的加工,我們接收到的視覺資訊卻是三維,眼前的每個東西無一例外地陳列在三維空間的某個位置當中,以至於當我們想要跟它互動時,我們能夠準確地將它定位。試想一下如果眼睛和大腦“誠實”地對待我們,眼睛把它所接收到的二維成像不經過任何加工呈現給大腦,以至於我們失去了空間感活在一個只有點、線和麵組成的世界當中,我們將會面對一個怎樣難以想象的情境?

心到底是幹嘛的

或許我這人天生就是塊搞哲學的料,我總愛質疑各種司空見慣、理所當然的事,早年對幼兒園老師的話深信不疑的我逐漸發現長輩們教給我的很多道理都絕非一成不變的,就比如該不該在意別人怎麼看你,父母總是告誡我“不要拿別人的眼光當回事,否則你活得多累啊”,心靈雞湯的書本上也赫然寫著“你之所以在意別人的眼光,是因為你的內心還不夠強大”,換句話說,心理上足夠強大的人只要不犯法,愛幹嘛就幹嘛,別人異樣的眼光、別人的流言蜚語全當放屁。

或許是對自己曾經的軟弱深惡痛絕,因而逼著自己痛改前非的緣故吧,早年的我因為過於在意別人怎麼看而縮手縮腳,不敢大膽追求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而成年後的我為了不受別人左右則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就是做我自己該做的事,哪怕天塌下來只要砸不到我頭上,我就全然無動於衷。於是我在環亞西文用英語跟老外大講特講自己的那套哲學理論,一方面因為自己表現得過於傲慢,自己太過招搖,另一方面因為剝奪了其他學員練習英語的機會而遭到了所有人的反感,以至於剛開始礙著面子而不得不對我忍氣吞聲的學員終於在忍無可忍之下向我發飆了:“你能不能別再講你的那些怪東西了!”

在摩得利,我因為執著於在零基礎學琴幾個月之內駕馭肖邦而遭到了所有學員的反感,她們以使勁衝門的方式來向我抗議,在我不僅不為之所動,反而變本加厲,甚至流露出“想要報考南藝鋼琴系”的想法時,本身就是南藝成教院學生在這裡代代課混錢的那幾個所謂的老師因為誤解我想要讓他們難堪而欲將我除之後快,使出陰招逼得我琴行也呆不下去,南藝也考不上,徹底滾出鋼琴教育圈。

哎,我真的鬱悶極了,我僅僅是想要做自己而已,我僅僅是不想讓別人的偏見和非議主宰我的人生,難道我做錯了嗎?在這個世界上,不管你幹什麼別人都會在背後唧唧歪歪:中專畢業了不考大學,別人說你的成績爛泥扶不上牆,連個大學都考不上;大學畢業了不工作別人說就你這個熊樣有哪個像樣的單位肯要你?到了年齡不找物件別人說你的條件太差了,都沒有個正兒八經的女孩兒肯跟著你;結了婚不要小孩兒別人又說你沒有生殖能力,連個小孩兒都生不出來。倘若我理會別人怎麼說,那我豈不是一輩子要被別人牽著鼻子走?難道這些在別後非議我的人能對我的人生負責嗎?

帶著種種疑問,我繼續在生活中實踐,並逐漸找到了答案。

在我看來,

理論和概念僅僅是我們理解這個世界最最基本的一套框架,

因此明白道理僅僅是生命實踐的第一步。換句話說,一個人如果單單是明白了各式各樣的道理是遠遠不夠的,

道理的度和量必須要用心來把握,

就比如在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們不能單單地憑藉頭腦判斷“我應該在意別人怎麼看”或是“我就是不去在意被人怎麼看”,我們必須捫心自問當我在意或是忽視別人怎麼看的時候自己的內心會有什麼感受,換句話說,我們不能一根筋地抱著“我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或是“只有我順從別人,做一個所有人眼裡的乖寶寶,大家才會喜歡我”的死道理,相反,我們應該在兩個極端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而這個平衡點,只有用心才能把握住。

在我社會實踐的過程中,我發現如果一個人過於特立獨行,所有人必定會將他視為異類,進而將他排斥在他們所在的那個小圈子之外。話說人是社會的動物,人總渴望某個小圈子能接納自己,如果一個人總是被所有人排斥,那麼即便他最終的確達到了“做自己”的目的,也必定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價,這個代價真的不得不付出嗎?能不能換一種思維方式,一石二鳥,既成功地“做了自己”,也不至於跟周圍的人鬧得很僵?

心到底是幹嘛的

這就要充分發揮心的作用和功能了,對於一個用心去感受萬事萬物的人來說,

當他做自己的度把握得恰到好處時,他會有一種怡然自得的感覺,而當他做得不到位的時候,他的內心會感到有那麼些許欠缺;當他得過頭了的時候,他的內心會感到焦躁不安,

因此只要跟著心走,一個人就能在現實環境中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在與人相處的過程中左右逢源、八面玲瓏。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絕大多數人明白了很多的道理,卻始終過不好自己的一生:因為他們僅僅是憑藉頭腦、憑藉概念和邏輯命題去把握萬事萬物。古往今來有經驗的人總結出瞭如牛毛般之多的道理,道理和道理之間往往是相互矛盾的:有人告訴你出名要趁早啊,也有人告訴你十年磨一劍、薑還是老的辣;有人慫恿你率性而為,也有人勸你凡事三思而後行;有人反覆向你重申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也有人提醒你不想當將軍計程車兵不是一個好士兵;有人奉行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金科玉律,也有人操起一副“天賦決定論”的口吻告誡你真正能取得巨大成功的那些人必定是天賦使然,缺了超乎常人的天賦即便是頭懸梁錐刺股也於事無補。你到底該相信哪個道理?如果在別人身上管用的道理到了你這兒就不管用了,你該怎麼辦?僅僅是將某個道理當作衡量自己言行的唯一準繩,你就能抵達幸福和成功的彼岸了嗎?

因此我們可以說,

心是把握萬事萬物的尺度:

說謊既不是絕對地善,也非絕對地惡,說謊要分場合和時機,什麼時候該說謊,什麼時候不該說謊,說謊說到怎樣的一個度算合適,你只有捫心自問才能知道。儘管各種處事學、成功學的書上列舉了古往今來該說謊和不該說謊的各種經典案例,並在此基礎上形成了一套所謂的理論,但它們並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顛撲不破的真理,因為每個人的家庭背景、成長環境和受教育的程度都不一樣,所以別人該說謊的時候並不意味著你也應該效仿他們,只有用心去體會說謊時的感受,你才能領悟到關於說謊的些許真理。而其他的諸如該不該理會別人的眼光、受到欺負以後該不該還擊別人、該如何拒絕別人、遇到某種突發事件時是該挺身而出還是該做縮頭烏龜之類的情況也與此相仿,

一個人單單憑藉邏輯概念和邏輯命題即便是懂了很多道理,也很難在道理的指引下度過幸福美滿的一生。

韓寒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他年少成名,但不久就江郎才盡了,難道你能說他一個早熟的文學天才懂的道理還不如你我多?

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憑藉心把握住萬事萬物的,一個人如果貪嗔痴很嚴重的話,他的本心是被遮蔽住的,他所能看見的僅僅是他的慾望、嫉妒心和憤怒。①我看見別人背了一個LV的包包,我心裡面感到很不平衡,憑什麼她能揹我不能背,難道我不如她嗎?②眼瞅著黃越青沒用幾年就抵達了自己人生的巔峰,而琴齡比他長、資歷比他老的我卻只能屈居在一個小破琴行幫所有人端茶遞水,我心裡面感到憋屈極了,我巴不得黃越青早點倒黴、巴不得他早死早好;③全世界只有我最大,我就是獨霸一方、說一不二的某某某,某天,我在對某個小癟三頤指氣使的過程中,對方冷不丁地頂了我一句,這讓我怒不可遏,血氣上湧的我恨不得立馬上去把他的嘴縫上、把他打得跪地求饒,讓他知道你姑爺爺我是誰。

如果你是以上三種情況中的一種,你的心就沒法成為衡量萬事萬物的尺度,這裡我們就要提到所謂的妄念,有妄念的人本心是被遮蔽住的,一個人只有透過修心才能去除妄念,進而見到自己的本心,因此人必須不斷地修煉,只有修為極高的人才能達到“心即理”、“心外無理”的境界,進而憑藉心拿捏住萬事萬物的分寸。

這就是我在這件事上領悟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