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幕僚趙烈文是個“預言家”

曾國藩的幕僚先後有100多名,很多身居高位,而趙烈文卻有些另類,其人有官才卻沒有官癮,雖只是個監生,卻才華橫溢,熟讀經史,深通周易和佛學。他的見解尤其獨到,對一些事情的分析預判,連曾國藩都佩服。

咸豐五年(1855年)底,趙烈文入曾國藩幕府,曾國藩派他去觀摩駐在樟樹鎮的湘勇各營。趙烈文回來後對營務提了一堆意見,還很不客氣地說:“樟樹營陸軍營制甚懈,軍氣已老,恐不足恃。”曾國藩認為不過是書生大話而已。之後,趙母生病,趙烈文辭職返鄉。在其臨行之際,突然傳來樟樹鎮湘勇大敗的訊息。從此,曾國藩對趙烈文刮目相看。

趙烈文再次回到曾國藩幕府,在他身邊時日漸長,謀劃漸多,並有讀書、下圍棋、喜歡佛學等共同愛好,曾國藩對其越來越器重,以至無話不談。同治六年(1867年)六月二十日晚間,曾國藩與趙烈文在兩江總督署聊天。曾國藩說:“京城中來人說,京城氣象甚惡,明火執仗的案件經常發生,而市面上乞丐成群,甚至婦女也裸身無褲可穿,民窮財盡,恐怕會有異變。為之奈何?”趙烈文接話:“天下治安,一統久矣,勢必分崩離析。然而君主威勢厚重,風氣未開,若無抽心一爛,則土崩瓦解之局不成。我估計,他日之禍,必先從根本顛仆,而後方州無主,人自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對門生這個“滿清50年內滅亡,其後中華大地將出現一個階段的軍閥割據局面”的觀點,曾國藩極其驚訝,趙烈文說出了他的擔憂,但又沒有想到他說得這麼具體明確。

預言驚人地應驗了,清王朝在1911年瓦解土崩,距趙氏的預判為44年。並且,接下來的也是趙烈文所說的“方州無主,人自為政”的軍閥割據局面,此事在民國時期廣為傳播。其實,趙烈文還有一個很精準的預判——他提前預判淮軍、北洋水師必敗!

光緒元年(1875年)正月,趙烈文卸任易州知州,並拒絕了當時已是大清國炙手可熱人物、直隸總督李鴻章為其謀官的提議,李鴻章又力邀他參與編撰直隸史志,礙於故人情面,只好答應。

曾國藩幕僚趙烈文是個“預言家”

趙烈文

趙烈文是曾國藩的親信幕僚,李中堂也對他尊重有加,所以直隸官場中人都想結納他,飯局應酬很多。在與直隸官場尤其是與淮系官員和軍官的應酬中,趙烈文頗有感觸。他在光緒元年(1875)九月初三的日記中寫道:“淮軍駐津者皆令赴海濱屯田,兵勇雖來自田間,而逸樂已久,不甘勞苦。”可見,淮軍兵勇吃苦耐勞精神已經退化。他還得知淮軍軍官剋扣軍餉成習,兵勇每月只能拿到不足1兩銀子的軍餉,人心渙散,逃兵很多,“每哨僅十餘人”。淮軍沿襲湘軍規制,一哨定額80人,如今實際兵員不及四分之一,而將領們並不上報,樂得可吃空餉,趙烈文驚歎“聞之可為寒心”。

對於淮軍亂象,淮系創始人、統帥李鴻章卻不加整頓,“專務養尊處優”,並將淮軍軍費當成“金庫”,凡是“興造土木、捐創善堂及官幕、遊客或贍家或歸櫬,或引見或刻書”,都批准從軍費中支出。上行下效,淮軍將領“甚者嬉遊宴飲,挾妓娶妾”,也從軍費中支取。

最糟糕的是,淮軍最高層“前後左右無一骨鯁之士,佞諛者進,樸勤者退”,正直有才的人得不到重用,淮系內部腐敗積重難返。趙烈文提出:“當此海疆多事,隱憂甫切,奈之何哉!奈之何哉!”值得一說的是,發此浩嘆的兩天後,他看到保定縣城牆“土垣無甕,斷缺如壞”,滿目凋敝情形,將其與淮軍官兵紙醉金迷、驕惰貪逸的情形相比看,其心情可想而知。

近20年後,甲午戰爭爆發,以淮係為主體的北洋水師和陸軍接連潰敗,局勢正如趙烈文當年預判,海疆的“多事”和“隱憂”衍變為中華的一場災難。昔日被視為虎師勁旅的淮系部隊,讓國人大失所望。甲午一役決定了晚清命運,改變了東亞局勢,更深刻影響了近代中國歷史走向。趙烈文於甲午海戰前一年去世,得以未睹慘狀,否則會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