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竹百合

綠竹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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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長得不漂亮，一直以來也就不屑梳妝，每每素面朝天，一副我很醜但是我無所謂的姿態。尤其在最應愛美的少女時代，竟連鏡子也不照，自然就忽略了自我欣賞，也很少在乎身邊人對自己的象。

小時候，聽到別人誇我最多的是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和一頭烏黑的長髮。高中時，暗戀班上學習最好的那個男生皓，朦朧的情愫撥動心中最柔軟的那根琴絃，有一段時間就非常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總想吸引皓的視線。留意一頭長髮，才發現真得如人所誇，我的頭髮柔順而有光澤，無論編成兩條麻花辮，還是隨意紮成“馬尾巴”，都服帖地蕩在身後，點綴我青春年少的純真，是我這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最值得驕傲的資本。

中學時代的我

那時候的農村條件還很差，洗頭髮用食用的鹼面甚至洗衣粉，就是在縣城讀書時也是用最廉價的洗髮液，即便這樣，我的頭髮依然順滑油亮，不像有的女孩子髮質細黃乾澀，長長了還分杈。

自從暗戀上皓，感覺他也一樣把很多關注的目光投向我。特別是星期天，我洗過頭髮坐在教室裡，總有一雙眼睛在背後追隨，雖然我不敢去迎那目光，但不經意的回頭時往往能看見皓迅速躲閃的眼神。他高高地仰著頭，臉上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樣子，讓生性倔強的我很傷自尊。自小到大所受的傳統教育以及上大學是唯一出路的高考壓力很快湮滅了本就稚嫩的那絲愛戀，我又回覆到從前，無所顧忌地跑跳說笑，我行我素地不修邊幅，渾渾沌沌度過了三年高中。

上中專時已是長髮及腰，也有男生追我時誇我的頭髮很好看，說上課時望過我安靜坐著的背影，那一襲如瀑黑髮讓我顯得十分淑女，好多次都生出撫摸的慾望。可我粗粗拉拉的男子性格註定做不了淑女，只好任由那一頭長髮的大好資源白白浪費掉而不去發掘和利用，還振振有詞地勸那些為所愛的人留長或剪短頭髮的女生，何苦為別人而活，假如他只是在乎你的外表，那等到七老八十了，面板乾癟、滿臉皺紋、頭髮稀疏斑白，愛還會存在嗎？

1986年我在邯鄲叢臺

終於找到一個對頭髮並無特殊要求的男人把自己匆匆嫁掉，還在即將生兒子時剪了跟隨我多年的一頭長髮。在日甚一日的忙碌中沒時間體會剪短頭髮的我是否比以前更醜，倒是習慣了洗澡梳頭的省事以及短髮的精神和灑脫。以至於後來孩子大了、生活順了依舊以工作繁忙為藉口不留長髮，而且頭髮越來越短，有幾年乾脆剪起了男頭。雖然老公偶爾也提起過其實男人大多喜歡長髮飄飄的女子，但粗心又不拘小節的我還是無暇也無心打理自己的頭髮，依舊短髮露耳走過一年又一年，甚至極少鋦油、燙髮。

1986年中專畢業我們宿舍合影

高中畢業二十年時，老班委的幾個人組織同學聚會，我再次見到了闊別二十年的皓。說起來，皓和我的老家相距只有幾里路，但考上天南地北的兩所大學，又分配到離家很遠的地方工作，分別後就再沒見過面。上大學及剛工作那些年，我們會寫封信，後來有了電話，也會偶爾通個電話，但只是禮節性的問候，對彼此別後的情況多是從同學那裡瞭解的。那次難得相聚，遠道回去的我們幾個人住在賓館裡，起鬨著誰也不許睡覺，要把積攢了二十年的話兒說個夠。

現在的我一頭短髮

歷經了多年風雨滄桑，幾近不惑的我們自然是成熟灑脫了許多，從前難以啟齒的心事現在可以面對面輕鬆說出口。皓說同窗時印象最深的是我，特別是我的一頭黑髮，每次洗過後瀑布般飄灑在肩頭，轉身時或跑起來黑緞一樣柔和而亮滑，勾起過他無限的情懷和遐想。以至於二十年來每每看見女孩長髮飄飄的背影，都不由自主想起我，固執地認為電視上洗髮水廣告的模特兒也比不上當年我的秀髮。

皓說那時每逢禮拜都私下裡打聽我是否回家，我留校的日子他也不回去，只為看我洗過頭髮的背影。好多次假裝借筆記，在教室裡人少的時候坐在我後邊的位子上，偷偷撫過我散在後桌的長髮，那如絲般順滑的感覺珍藏在心底，是他今生今世最溫柔的回憶。皓雖然沒問我為什麼剪了頭髮，甚至還說我一頭短髮更顯幹練、更有氣質，但從他看過來的眼神裡，我還是尋到些許的遺憾。

終於沒有把曾經暗戀過他的秘密也說出來，只是不想讓彼此早已平靜的心湖再泛漣漪，私底下卻幸福著自己最初愛戀的那個人也一樣喜歡著自己。與皓一起回味少不更事的那份情意，純如天山白雪，美似晨霧輕罩下初綻的一池睡荷，感覺真得是很美好。分別時握緊皓伸過來的溫暖而有力的手，我說謝謝他一直以來的關心和牽念，他說要努力創造更多見面機會，不要一別又是二十年。

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我突然有再一次留長頭髮的衝動。雖然清楚一切已事過境遷，我們都不是當初的自己，也知道我不一定有耐心等著頭髮長長，但我還是要說：皓，我會永遠記住撫過我長髮的你的手，一如你忘不了我二十年前的一頭長髮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