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兒童故事之《大衛科波菲爾》,以自述的方式講他的身世之謎

《大衛·科波菲爾》寫一個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在資本主義社會尋求出路的故事。孤兒科波菲爾經受了許多磨難,飽嘗人生辛酸,在一些善良的人們多方救助下,經過不屈不撓的奮鬥,終於獲得了事業上的成就和家庭的幸福。

我生下來了

我叫大衛·科波菲爾,我生在布蘭德斯通,我是一個遺腹子,也就是說我父親在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前六個月就去了另一個世界。即使現在,一想到他從未見過我,我就感到有點奇怪。

一天下午,我母親正坐在火爐旁,身體虛弱,情緒憂傷,淚汪汪地看著火,對自己和那即將來到這個世上的,沒有父親的小陌生人,感到絕望萬分。

她對渡過眼前的難關太沒把握了。當她擦乾眼睛抬起頭來時,看到貝西小姐走向房前。她沒有拉門鈴,而是來到窗前向裡張望,把鼻頭使勁壓在玻璃上,因此我那可憐的母親過去時常說,當時,貝西小姐的鼻尖馬上變得完全平了而且還變得白了。

貝西小姐是我父親的姨母,所以是我的姨婆。我母親總叫她貝西小姐,其實應稱她為特洛烏德小姐。她曾結過一次婚,可她的丈夫很壞,因此貝西小姐給了他一筆錢和他分手了。她和一個傭人住在海邊的一間村舍裡。

我相信,她曾經非常喜歡過我父親。但我父母的婚事使她大為傷心。她說我母親是個“不懂事的小玩意兒”。因為當時我母親還不滿二十歲。父親和貝西小姐大吵一架,就此再也沒見過面。

我母親看到貝西小姐在窗前,馬上跑去開門。

“我猜你是大衛·科波菲爾太太吧!”

“是的,”我母親有氣無力地說道。“請進來。”她們走進客廳,倆人都坐了下來。貝西小姐一言不發,我母親儘量剋制自己,但也沒用,還是哭了起來。

“哎,行啦,行啦,行啦!”貝西小姐忙說道。“別那樣!好啦,好啦!”

但是我母親還是哭個不停,一直哭到她感到痛快了為止。

“把你的帽子脫了,孩子,”貝西小姐說道,“讓我看看你。”我母親照她的要求辦了。

“哎呀,我的天!”貝西小姐大叫道。“你實在還是個孩子啊!”

我母親確實非常年輕,她看上去比她的年齡還要年輕。她低下了頭,好像這是她的罪過。她抽抽噎噎地說,假如生產後還能活著的話,她還要當一個孩子氣的母親呢!

“我渾身發抖,”我母親結結巴巴地說道。“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想我是要死了!”

“不,不會的,”貝西小姐說道,“喝點茶吧!”

“你的女孩叫什麼?”

“我還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呢,”我母親天真地說道。上帝保佑孩子!”貝西小姐喊道,“我不是指你的孩子,我是說你的女傭人。”

“佩戈提!”我母親說道。

“喂,佩戈提!”貝西小姐開了客廳的門叫道,“拿茶來,你的太太有點不舒服。別偷懶了。”

貝西小姐儼然以一家之主的口氣發出這道命令。

“你剛才說過要生一個女孩,”貝西小姐說道,“沒問題,一定是女孩。聽著,孩子,從這女孩生下來起——”

“可能是男孩呢!”我母親不加思索地插嘴道。

“我告訴你,我有一種一定是女孩的預感,”貝西小姐回答道。“不要和我辯了。從這女孩一降生起,孩子,我就要做她的朋友,我還要做她的教母,我求你叫她為貝西·特洛烏德·科波菲爾。這個貝西·特洛烏德一生絕不應有錯誤。不應玩弄她的情感。她一定要受到好的教養和監護,使她不至於愚蠢到去信賴根本不值得她信賴的事。我一定把這個當作我的事來管。”

“你對於管家在行嗎?”貝西小姐問道。

“不怎麼行,要是多懂點就好了,”我母親回答道。“不過科波菲爾先生過去一直在教我——”我母親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再也說不下去了。

“好啦,好啦!”貝西小姐說道。“別再哭了。”

“你這樣要生病的,而且這樣對我的教女也不好。好啦!千萬別這樣了!”

正在這時佩戈提端著茶盤進來,一眼就看出我母親有多麼的不舒服,她趕緊把母親扶到樓上她的臥室去,並派人請來了醫生。

這個醫生姓奇利普,他去了樓上。

時間一小時,一小時地過去了。奇利普先生終於從樓上走了下來。他用那最和藹的態度對我姨婆說道:

“恭喜你,小姐。”

“為什麼?”我姨婆機警地說道。

“放心好了,我親愛的小姐,”奇利普先生用他那最最柔和的腔調說道。

“再也用不著急了,小姐。放心好了。”

我姨婆居然沒有走過去搖他,把他應該說的話搖出來,真是一個奇蹟。

她只是對著他搖自己的頭,她這樣也就夠使他膽卻的了。

“好啦,小姐,”奇利普先生一鼓起了勇氣就馬上繼續說道,“恭喜你。

現在一切都過去了,都順利地過去了。”

在奇利普先生專心致志發表演說的五分鐘內,我姨婆端詳著他。

“她好嗎?”我姨婆說道。

“哦,小姐,我希望她用不了多久就會很舒服了,”奇利普先生回答道。

“你現在去看她,不會有什麼不便的,小姐。對她或許還有益呢。”

“那她呢?她怎麼樣?”我姨婆銳利地說道。

“那個小孩,”我姨婆說道。“她好嗎?”

“小姐,”奇利普先生回答道。“我以為你早知道了呢。是一個男孩呀。”

我姨婆一言不發,走了出去,就此再也沒回來過。

我,大衛·科波菲爾,就是這樣生了下來。

我開始觀察事物

世界兒童故事之《大衛科波菲爾》,以自述的方式講他的身世之謎

當我回顧幼年時,最清晰的記憶就是生有一頭秀髮和身材富於青春的母親,以及毫無身段的佩戈提。佩戈提的眼睛非常黑,黑得連她眼部的四周都發暗了。她的臉頰既紅又硬,我真奇怪那些鳥為什麼不來啄她而要去啄蘋果。

別的我還記得什麼呢?讓我來看看。

​我們的房子,佩戈提幹活的廚房,和後院裡的公雞。在我眼裡那時公雞顯得特別大。還有我們的兩個客廳:一個是屬於母親,我和佩戈提的,我們一般晚間都呆在這間客廳裡。還有一個客廳是星期日呆的最好的房間,很有氣派,但並不舒眼。我覺得那間客廳有一種陰森森的氣氛,因為佩戈提在很久以前曾經和我談起過我父親的喪禮,以及穿黑外套送喪的人們。一個星期日的晚上,我母親給我和佩戈提讀了聖經中的一個故事,說的是拉撒路怎樣從死人裡復活。我是那麼地害怕,她們後來不得不把我從床上抱起來,指給我看臥室窗外安靜的墓地,死者都躺在他們的墳墓裡,在幽暗的月光下,一點都沒有動靜。

在我所知道的不管什麼地方,再也找不出有墓地的草一半綠,有那裡的樹一半陰涼,和那裡的墓石一半安靜的東西了。

當然我還記得我們的院子,有一道高高的柵欄,一扇大門和一把掛鎖。那裡的果樹結滿了果子,從來都是比其它院子的果子結得更多、更熟。我母親在那裡把一些果子裝進籃裡而我則站在一邊匆匆地吞下乘人不備抓來的鵝莓,同時還儘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在我最早的一些印象中,有這樣一種感覺,就是我和母親都有那麼一點怕佩戈提,在多數的事上都順從她的意見。如果這種看法可算見解的話,那這種感覺是我最早的見解的一部分,因為是我從親眼見到的事中所得出的。

一天晚上,我和佩戈提坐在客廳的火爐旁,我給她讀故事。我讀得疲倦極了,非常困,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但也不情願去睡覺。我看著她手上的針從布中很快地穿出穿進,因為我知道,我只要有一會兒不看東西,就會馬上睡著的。

“佩戈提,”我突然說道,“你結過婚嗎?”

“天哪,大衛少爺,你怎麼會想到結婚上去了!”佩戈提回答道。

她回答得如此急促,倒使我完全清醒過來了。她停下手裡的活,過來看著我。

“你到底結過婚沒有,佩戈提?”我說道,“你是個很好看的女人,不是嗎?”

“你是說我長得好看?不對,親愛的!但你是怎麼會想到結婚的呢?”

“我不知道!——你肯定不能同時嫁一個以上的人吧,是不是,佩戈提?”

“當然不啦,”佩戈提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但是假如你嫁了第一個人,而那人又死了,那麼你就可以嫁第二個人了,是不是,佩戈提?”

“可以的,假如你願意的話,親愛的。這是一種看法問題。”

“那你的看法是什麼,佩戈提?”我說道。

佩戈提沒有立刻回答,然後她說,“我的看法是你應該繼續把故事讀下去。”她的聲音顯得那麼奇怪,我看著她。

“你沒生我的氣吧,佩戈提?”我說道。

她在我頭上親了一下。“沒有,親愛的。讓我再聽聽你讀故事吧!”

我繼續念故事。

花園的門鈴響了。我們走到大門口,我母親在那裡,我覺得她比平時更漂亮了,一個男人跟她在一起,上星期天他曾跟我們從教堂一起走回家。

​當我母親彎下腰來摟我吻我時,那個男人說,我是一個比君主更有特權的小傢伙。

“那是什麼意思?”我問他道。

他拍拍我的頭;但不知為什麼,我不喜歡他,而且我嫉妒他的手在摸我時會碰到我母親的手。我使勁一下子把它推開。

“哦,衛!”我母親阻止道。

“可愛的孩子!”那個男人說道。“他對你的一片忠心,我一點也不覺奇怪。”

“讓咱們說‘晚安’吧,好孩子,”那個男人說道,同時他把他的頭俯在——我看見他了!——我母親的小巧的手套上。

“晚安!”我說道。

“好啦!讓咱們作個世上最好的朋友吧!”那個男人笑著說道。“握握手吧!”

我的右手在我母親的左手中,於是我把另一隻手伸給他。

“嘿,不是這隻手,衛!”男人笑道。

我母親把我的右手拉向前方,但是我下定決心不把那隻手給他,我沒有給他。我把另一隻手給他,他親熱地握了那隻手,還說我是個勇敢的傢伙,隨後走了。

這時,我看見他用他那不吉利的黑眼睛最後瞥了我們一眼,接著門就關上了。我不喜歡那個男人。

不曾出一聲的佩戈提,立刻把門上了鎖。我們大家都進了客廳。

“——你今天晚上很開心吧,太太,”佩戈提說道。她直直地像個桶子站在客廳中央。

“謝謝你,佩戈提,”我母親用一種高興的聲音回答道,“我過了一個非常愉快的夜晚。”

我睡了,但睡得並不熟,當我從半睡眠狀態中醒過來時,我發現佩戈提和我母親倆人在一邊流淚,一邊談話。

“科波菲爾先生是一定不會喜歡這樣一個人的。”佩戈提正在說道。

“天啊!”我母親叫道。“你要把我逼瘋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你明知我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朋友!”

“正是因為這點所以我才和你這麼說的,”佩戈提回答道,“你千萬不可以!不可以!”佩戈提說道。

“假如別人喜歡我,我有什麼辦法?我也不能把他趕走。你願意我使自己變醜嗎?我想你是願意的,佩戈提,”我母親說道。

我看這句冤枉佩戈提的話似乎很是傷了她的心。

“我的寶貝兒子,”我母親叫道,走過來摟抱我,“她在說我不愛你,——我的親生小大衛。”

“我從來沒這樣說過,”佩戈提說道。

“你說過!你說過!——大衛,我是個壞媽媽嗎?我是個兇惡的,不好的媽媽嗎?難道我不愛你嗎,大衛?”我母親衝著佩戈提說完後又轉向我。

說到這兒,我們大家痛哭了起來。我想我是三個人中哭得最響的一個了。

我們都非常傷心地去睡了。很長時間,我的嗚咽還不斷地把我弄醒。

第二個星期日,那個男人和我母親從教堂一起走回家。他進來看我們的花並求母親給他一朵花。我母親為他摘了一朵,交到他手裡。他說,他將永遠,永遠不再離開這朵花;我想他一定是個大傻瓜,因為他連這朵花幾天之內就要落成一片片的都不知道。

​他經常來。慢慢地,對他,我也習以為常了,但我不喜歡他。

一天早晨,我和母親在花園中,默德斯通先生——這時我知道他叫那個名字——騎著馬來了。他說他要去羅斯托夫特,看幾個駕遊艇的朋友。我被打發到樓上佩戈提那裡。佩戈提看到母親陪伴著默德斯通在柵欄外慢慢地走來走去。她的脾氣變得暴躁起來,使勁用力梳我的頭髮,把我弄得好痛。

彷彿是第二天的事,也可能隔了幾天,佩戈提要我和她一起去看她哥哥。

我母親出去了,和往常一樣,佩戈提和我坐在火爐邊。她一連看了我幾次,張開嘴好像要說什麼,可又不曾說出。

“大衛少爺,”她終於說道,“你願不願意和我去雅茅斯,在我哥哥家過兩個星期?”

“你哥哥是個好人嗎,佩戈提?”我問道。

“哦!當然,”佩戈提說道。“那裡有海;有小船和大船,還有漁夫;還有沙灘,而且還有一個可以和你一起玩耍的男孩,他叫漢姆。”

“不過我母親會說什麼呢?”我問道。

“哦,一定會讓我們去的。等她一回來我就去問她好了,”佩戈提說道。

“那她怎麼辦呢?你知道她可不能自己一個人在家呀。”

“哦,天哪!”佩戈提說道。“你難道不知道她要去葛雷波太太家住兩個星期。葛雷波太太就要請許多客人了。”

就這樣,當晚把一切都安排好,我們出發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是如此急於想離開我那快樂的家,怎麼一點都不曾懷疑我會永遠離開它!直到今天這件事還使我很難過呢,儘管我談起來很輕鬆。

我記礙我母親是怎樣站在門口吻我。一想到要離開我的家我哭了。我母親也哭了。

當我們的馬車開始啟動時,我母親跑出大門來,叫車伕停下,為的是再吻我一次。

我回頭看見她一個人站在路旁。我看見默德斯通向她走去,好像在勸說她不要傷心。我納悶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在佩戈提先生家做客

世界兒童故事之《大衛科波菲爾》,以自述的方式講他的身世之謎

我猜車伕的馬是世上最懶的馬了。它低著頭慢慢地走著,好像喜歡讓人們等著領取他們託運的東西。

車伕像他的馬一樣低著頭,一路趕車一路沒精打彩地向前垂著頭打盹。

我說他“趕車”,其實這輛車沒有他照樣能到雅茅斯,因為馬在掌管一切。

佩戈提的膝上有一籃點心,假如我們坐這輛車去倫敦,這籃點心也足夠我們吃的了。佩戈提總把她的下頷靠在籃柄上睡覺,緊抓籃子從不放手。

我們在小路上停留過許多次,化了許多時間把一張床架交給一個酒店,又去了一些別的地方,我都厭倦了,可是一看到雅茅斯我就又高興了。

在雅茅斯,海岸線曲曲彎彎,有些地方,海水向內延伸了許多,與陸地犬牙交錯,很難說出哪兒是城鎮的盡頭,哪兒又是大海的開始。

我們來到街上,聞到魚腥的氣味。在一家客棧門前,我們停了下來。

“漢姆在這裡!”佩戈提喊道,“長得都認不出了!”

​漢姆有六尺高,很結實,身闊肩圓;但他生得一張娃娃臉,一頭捲曲的淺色頭髮使他的樣子顯得很靦腆。

漢姆背上馱著我,胳臂下夾著我的一個小箱子。佩戈提拿著另一個箱子。

我們穿過到處都是小沙土堆的小巷。經過小船廠,制繩廠,以及許許多多這一類的與造船有關的地方,最終來到開闊的沙質地帶。這時漢姆說道,“那裡就是我們的房子,衛少爺!”

我四處張望,就是看不見任何房子。在不遠的地方,有一條黑色駁船,從裡面伸出一個鐵漏斗,被當作煙囪,緩緩地冒著煙,除此之外我看不到任何別的像有人住的地方。

“不會是那個吧?”我說道。“像個船樣的東西?”

“那就是,衛少爺。”漢姆回答道。

我高興極了。船的側面開出一道有趣的門,陷進屋頂下,上面有一些小窗子;它的迷人之處還在於這是一條確確實實下過幾百次水的真正的船,從來沒有人想到會有人在陸地上居住在裡面。這正是它對我很有魅力的地方。

裡面乾淨極了,整齊得沒法再整齊了。有一張桌子,一個荷蘭鍾,牆上有些普通的彩色畫,鑲有框架和玻璃。天花板的橫樑上有一些鉤子,我那時還不明白它們有什麼用處;還有一些櫃子、箱子和類似的東西,用來當作椅子。

佩戈提這時打開了一扇小門,指給我看我的臥室。它在船的尾部,是我見過的最完美、最合心意的臥室了。牆壁刷得像牛奶一般白,一面鑲有貝殼邊的小鏡子釘在牆上,剛好合我的高度。一張小床,大小正好夠我睡的。在這非常有趣的房子裡,我特別注意到的一件事,就是魚的氣味。這氣味是這麼地衝,當我從衣袋裡拿出小手帕擦鼻子時,它的氣味就像裡面裹有一隻大龍蝦。當我把這一發現告訴佩戈提時,她告訴我她的哥哥是販賣大龍蝦和螃蟹的。

我們受到一位帶白圍裙的很有禮貌的女人的歡迎,她叫岡米吉太太,還有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叫埃米莉,她看著我,然後跑開,並藏了起來。

我們晚飯吃的是魚。

後來一個面貌很和善的人回來了,他稱佩戈提為“小姑娘”,還在她臉上來了個親熱的響吻,所以我斷定他是佩戈提的哥哥,而且是這家的主人——佩戈提先生。

“歡迎你,少爺,”佩戈提先生說道。

我謝了他並告訴他我在這樣有趣的地方一定會很開心的。

“嗨,少爺,假如你能和她,”向他的妹妹點頭。“還有漢姆,小埃米莉在這裡多住上兩個星期,我們會感到很有面子的。”

非常殷勤地表達了主人的好客情誼後,佩戈提先生走了出去,在一大鍋熱水裡洗了一下,嘴裡還說,“冷水永遠也不能洗掉他的汙泥。”他不久就回來了,外表大為改善;只是太紅了,我忍不住要想他的臉在這點上與大龍蝦,螃蟹相同——進熱水時是黑的,而出來就是紅的了。

晚上我們坐在火爐旁,透過閒談我瞭解到漢姆不是佩戈提先生的兒子,是他弟弟的孩子,漢姆的父親在海上淹死了。小埃米莉也不是佩戈提先生的女兒,是他妹夫的,他也是淹死的。岡米吉太太是和他在一條船上的夥伴的寡婦,這夥伴很窮,很早就死了。佩戈提說他哥哥自己也很窮,但像金子一樣好,像鋼一樣純——這些都是她用的比喻。

​佩戈提先生和漢姆晚上就在我先前見過的屋頂的鉤子上,懸掛上兩張吊床睡覺。當睡意逐漸悄悄向我襲來時,我聽見風在大海上嚎叫,吹向海灘的風是那麼兇猛,使我對夜間翻騰的大海懷有一種淡淡的憂慮。但一想到我畢竟是在一條船上;假如有什麼事發生,船上有像佩戈提這樣一個人,他可是一個有用的人。

第二天,晨光一照到我鏡子的貝殼框架上,我就起床了,跟小埃米莉一同出去,在海邊上拾石子。

“我猜想你很愛大海?”我說道。

“不。”埃米莉搖著頭回答道。“我怕海。”

“怕!”我說道,裝出一副勇敢的神氣來,“我不怕!”

“啊!但海是殘忍的,”埃米莉說道。“我見過它很殘忍地對待我們的一些人。我還見過它把像我們房子一般大的一條船撕裂成碎片。”

我們來到了舊碼頭上,埃米莉走得太近碼頭邊緣了,我怕她會跌下去。

“你說你怕海,可你不像是怕海的,”我說道。

“我不怕這個,但我怕風暴,像現在這樣平靜,我一點也不怕。”她邊說邊向前跑,站到了一條木頭上,那條木頭從我們站立的地方突了出去高懸在深水上面,一點遮攔也沒有。我感到害怕了,可她那靈活的身體又安然地回到了我身邊,我立刻笑話自己的膽怯,笑我已經發出的叫喊;再說,叫喊並沒有用處,因為附近根本沒人。(這件事在我的記憶裡留下那麼深的印象。)從那時起,有過一個時期,我曾經問我自己這樣的問題:如果那天早晨小埃米莉在我眼前被水淹沒,是否更好;我曾經回答:是的,是會更好。

兩個星期的時間一溜而過,回家的日子終於到了,我真不忍與他們分別,特別是小埃米莉,我們臂挽著臂走向馬車伕住宿的小酒館,我答應寫信給她。

但是一想到我們是在朝回家的方向走,離家越近我就越急於到那裡,投入我母親的懷抱。可是佩戈提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到家了,我記得多麼清楚!那是一個寒冷灰色的下午,天空陰沉,馬上要下雨。

門開了,我懷著喜悅、激動的心情期望見到母親,可卻是一個未見過面的僕人。

“怎麼啦,佩戈提!”我傷心地說道,“她還沒回家嗎?”

“回來了,回來了,衛少爺,”佩戈提說道。“她已經回家了。等一下,衛少爺,我要——我要跟你說點事。”

“佩戈提!”我十分吃驚地說道。“什麼事呀?”

“沒有什麼,親愛的衛少爺!”她裝出一副高興神氣回答道。

“肯定有點什麼事。媽媽在哪裡?”

“媽媽在哪裡,衛少爺?”佩戈提重複道。

“為什麼她不到大門口來?不會是死了吧!不!不!她沒有死吧,佩戈提?”

“沒有!親愛的,我應該早點告訴你,”佩戈提說道,“但是我沒找到機會。你有了一個新爸爸。”

我顫抖了,臉色發白。

​“一個新爸爸?”我重複道。

佩戈提喘了一口氣,彷彿在吞一種很硬的東西,然後伸出手說道:

“來,去見見他。”

“我不要見他。”

——“還有你媽媽,”佩戈提說道。

我不再後退了,我們一直走到最好的客廳裡。火爐的一邊坐著我母親;另一邊坐著默德斯通。我母親放下手工,趕緊地站了起來,但我覺得她怯生生的。

“克萊拉,親愛的,”默德斯通先生說道。“鎮靜!控制自己,永遠控制自己!衛兒,你好嗎?”

我把我的手伸給他。遲疑了一會兒,我過去吻了我母親;她吻了我,在我肩上輕輕地拍拍,然後坐了下來繼續做她的手工。我不能看她,我不能看他,我十分清楚,他正在看著我們兩個;我轉到窗前,從那裡往外看,我看那些在寒冷中低垂著頭的灌木。

一旦能溜,我就溜到了樓上。我親愛的老臥室已換了。我要睡在很遠的地方。於是我下了樓,很想找尋任何仍保持原狀的東西,看來一切都改變得太多了。

我遇上了麻煩

世界兒童故事之《大衛科波菲爾》,以自述的方式講他的身世之謎

我的床被搬到了另一間房裡。我是帶著何等沉重的心情走進去的。我看那房間正如那房間看我一樣茫然和生疏。我鑽進床罩,縮在一角,哭著睡去了。

“他在這裡呢!”有人在說話,並把床罩拉開,露出了我那發熱的腦袋。

原來是佩戈提和我母親來看我了。

“大衛,”我母親說道。“你怎麼了?”

她這樣問我,我覺得有些怪,於是回答道,“沒什麼。”馬上把身子轉了過去。

“衛,”我母親說道。“衛,我的孩子。”

我敢說,在當時。她所能說的話,再也沒有比這句話——我的孩子,更能打動我的心了。我矇頭大哭,當她想把我拉起來時,我用手把她推開。

“這是你乾的事,佩戈提,你這壞東西!”我母親說道。“你讓我自己的孩子來反對我,你對得起你的良心嗎,佩戈提?”

可憐的佩戈提只能用這樣的話來回答,“上帝饒恕你,科波菲爾太太,但願你永遠不會為你所說的話感到後悔!”

“真把我氣死了,”我母親叫道。“衛,你這淘氣鬼!佩戈提,你這可惡的東西!啊,天哪!”我母親從我們中的一個轉向另一個,帶著她那任性的態度叫道。“當你最有權利期望這個世界儘可能合你意的時候,它卻使你傷透腦筋!”

我感到有隻手在碰我,我知道這隻手既不是我母親的,也不是佩戈提的,於是我一下子站到了床邊。這是默德斯通先生的手,他說:

“這是怎麼回事,克萊拉,親愛的,你已經忘了嗎?——堅定,親愛的!”

他在她耳邊低聲說話,然後吻了吻她。我知道他能使她絕對服從。

“你先下去吧!親愛的,”默德斯通先生說道。“大衛和我會一起下去的。”

我母親和佩戈提走開了。

​“大衛,”默德斯通先生說道,“假如我要應付一匹不聽話的馬,或一條狗,你猜我怎麼辦?”

“我不知道。”

“我打它。——我對自己說:‘我要制服那傢伙’,即使把他所有的血都打出來,我也要那樣做。”

“你這小傢伙挺聰明,我知道你完全懂我說的意思。把臉去洗一洗,然後和我一起下樓。”

“克萊拉,”當我們走進客廳時,他說道,“大衛不會再讓你感到不舒服了,他的脾氣會改好的。”

飯後,一輛馬車來到花園大門前,於是他出去迎接客人,我母親跟在他後面,我怯生生地跟在她後面。在客廳門旁黑暗中,我母親轉過身來把我摟在懷中,低聲教我要我愛我的新父親,並服從他。她匆匆地、偷偷地這樣做,好像這是錯誤的,但是又很親熱;她把手伸到背後,握住我的手,直到我們來到花園裡他站立的地方,她才放開我的手。

來的是默德斯通小姐,她有一副鐵面無私的面孔。她的聲音和那黑黑的面板很像她弟弟。她隨身帶來兩個硬繃繃的黑箱子,在箱蓋上用銅釘子釘出她名字的縮寫。當她付車伕錢時,她從一個硬鐵皮做的錢包裡拿錢,然後又把錢包放回用粗鏈子掛在她胳臂上的袋子裡。那時,我真沒見過像默德斯通小姐這樣鐵打的女人。

她看著我說道:

“那是你的兒子嗎,弟妹?”

“一般說來,”默德斯通小姐說道,“我不喜歡男孩子。你好,孩子。”

我回答說,我很好,並且希望她也一樣;默德斯通小姐很冷淡地用了四個字打發了我:

“真沒規矩!”

照我看,默德斯通小姐沒有要走的意思了。

第二天吃早餐時,默德斯通小姐說道:

“克萊拉,親愛的,你知道,我是來幫助你的,你太漂亮,太不會考慮問題。假如你肯把鑰匙交給我,親愛的,將來一切都由我來照料。”

從此,默德斯通小姐就白天鑰匙不離身,夜間鑰匙壓在枕頭下。我母親和我一樣,跟它們再也無緣了。

我母親對於權力的轉移,並不是沒有表示過異議,一天晚上,默德斯通小姐和她弟弟商討家務計劃,他最後批准了那個計劃。這時我母親突然哭了起辛,說,她還以為他們會同她商量一下呢。

“克萊拉!”默德斯通先生嚴厲他說道。“我不明白你。”

“真讓人受不了,”我母親說道,“在我自己的家裡——”

“我自己的家?”默德斯通先生重複道,“克萊拉!”

“我們自己的家,我的意思是,”我母親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愛德華——這是很讓人難受的,在你自己家裡,關於家務問題,你沒有一點發言權。在我和你結婚前,我把家管得很好。你可以問問佩戈提,在沒人干預下,我是不是做得很好!”

“愛德華,”默德斯通小姐說道,“我明天就走。”

​“簡·默德斯通,”戳德斯通先生對他的姐姐說道。“請你不要說話好嗎?”

“大衛,去睡吧!大人的事,小孩別在這裡聽。”

從此以後,默德斯通小姐完全掌管了家裡的一切。假如我母親說了些什麼或發表點意見,默德斯通小姐就開始開啟她的袋子,好像要把那些鑰匙取出來,交還我母親。這時我母親會變得很恐慌,再也不說什麼了。

我跟我母親學習功課,按理是我母親教我,可是默德斯通姐弟倆總在場。

他們利用我學習,作為鍛鍊我母親堅定的一個機會。過去在我母親和戳德斯通先生結婚前,我是很能學習的。我喜歡學習,並且也不感到困難。但是這些一本正經的功課有默德斯通姐弟在一旁,就成了苦役和災難了。我想我那可憐的母親也被這些功課弄得狼狽不堪。

那時每天早晨都是這樣。

世界兒童故事之《大衛科波菲爾》,以自述的方式講他的身世之謎

我走進屋裡,把書交給母親,還要最後看上一眼書上寫的什麼。然後趁著還記得的時候用最快的速度高聲背下去。我背錯了一個字,默德斯通先生抬起頭來,嚇得我又鍺了另外一個字。默德斯通小姐抬起頭來,我害怕得連錯七八個字,只得停下來。我母親想幫助我,但又不敢,於是她柔和地說道:

“哦,大衛呀,大衛呀!”

“聽著,克萊拉,”默德斯通先生說道,“對孩子要嚴格,不要總說‘哦,大衛呀,大衛呀!’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他的功課。”

“恐怕他真的不知道呢,”我母親說道。

“那麼,克萊拉,把書還給他,讓他學會。”

“是的,”我母親說道,“我正想這樣做呢,那麼,大衛,再來一次,不要犯糊塗。”

我再試一次,又在原來的地方卡住了。默德斯通先生作了一個很不耐煩的動作。默德斯通小姐作了同樣的動作。我母親試圖以動她的嘴唇來給我一些提示。

“克萊拉!”默德斯通小姐用一種警告的聲音說道。默德斯通先生從他的坐位上站了起來,拿起書敲我的頭,然後把我推到門外。

一天又一天,我就這麼學著。即使我回答得不錯,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因為默德斯通姐弟永遠不甘心見我沒有事幹。連續半年受到這種待遇的自然結果是,我變得沉默、遲鈍、執拗。唯一能給我帶來愉快的就是屬於我父親的那一套書。我在我臥室旁邊的小屋裡找到的。家中也沒有別人關心這些書。我有了《魯濱遜漂流記》和《威克菲牧師傳》,還有許多其它的書。閱讀這些書是我逃避生活中不幸的一種手段。

一天早晨,當我帶著書走進客廳時,我看出母親的樣子很焦急,默德斯通小姐的樣子很嚴峻,默德斯通先生手中拿了根鞭打用的杖。

“克萊拉,我告訴你,”默德斯通先生說道,“我自己過去時常挨鞭抽。”

“是的,確實如此。”默德斯通小姐說道。

“親愛的簡,”我母親溫順他說道。“不過,不過你認為那樣對愛德華有益嗎?”

“你認為那樣對愛德華有害嗎,克萊拉?”默德斯通先生嚴肅地說道。

“這正是問題的所在!”他姐姐說道。

默德斯通先生看看我,手裡仍握著那根杖。

“大衛,聽著,”他說道,“你今天要比平時格外小心。”他揚了一下那根杖。

這樣的開始,就足以使我失去鎮靜了。我當然比平時更槽,不是一字,一句的錯,而是整頁的錯,越來越糟,最後什麼也記不得了。我母親哭了出來。

“克萊拉!”默德斯通先生說道,“你對承受大衛給你帶來的麻煩還不夠堅定,但是大有進步。大衛,你跟我上樓去。”

世界兒童故事之《大衛科波菲爾》,以自述的方式講他的身世之謎

當他把我拉到門口時,我母親向我們跑來。默德斯通小姐說道,“克萊拉,你是個十足的大傻瓜嗎,”她攔住我母親。我們上樓時,我聽到母親在哭。

“默德斯通先生!”我向他叫道。“求你不要打我!我是想學好的,可是你和默德斯通小姐在那裡的時候,我沒法學習,真的,我沒法學!”

“你沒法學,真的,大衛?”他說道。“我們試試看。”

他用胳臂夾住我的頭,我設法攔住他,不讓他打著我,可是隻能攔住一會兒,他還是重重地打在我身上,就在那一剎那,我咬住他堵我嘴的手,用牙把他手咬出了血。想起那時的情景,就讓我噁心。

於是他大打出手,把我往死裡打。我母親哭著——還有佩戈提——跑上樓來。這時他已經走了;把我反鎖在裡面,我躺在地板上,以我那微不足道的方式大叫大鬧。

過了一會,我安靜了下來,聽了半天,沒有一點聲音,我從地板上爬起來,在鏡子裡看見了我的臉,那麼紅,那麼腫,使我嚇了一跳。我一動,傷痕就痛,因此我又哭了起來。

天色開始暗了下來,門打開了,默德斯通小姐拿了些牛奶、麵包和肉進來。她一言不發,把東西放在桌上,同時以她那特有的堅定瞪了我一眼,然後走了出去,並隨手又把門鎖了起來。

天黑了許久以後,我還坐在那裡,不知道有沒有別人會來。看來沒什麼希望了,我就脫去衣服,上了床。

我就這樣被監禁了五天。在最後一夜,我被低低喚我名字的聲音喚醒。

我從床上跳起來,向黑暗中伸著胳臂說道:

“是你嗎?佩戈提?”

沒有直接聽到回答,但我又聽到叫我的名字,那聲音是那麼神秘,那麼可怕,要不是我忽然想到那聲音一定是從鑰匙孔裡傳過來的,我想我肯定會嚇昏的。

我摸到門邊,嘴對著鑰匙孔低聲說道:

“佩戈提,是你嗎,親愛的?”

“是的,我的心肝寶貝大衛,”她回答道。“要像老鼠一樣輕呵,否則貓會聽見我們的。”

我明白這是說默德斯通小姐,因她的房間就在附近。

“我媽媽好嗎,親愛的佩戈提?她是很生我的氣嗎?”

在她回答前,我可以聽見佩戈提在鑰匙孔那面輕輕地哭,而我則在這邊哭。

“不,不太生氣。”

“他們要怎麼樣處分我,佩戈提,親愛的?像知道嗎?”

​“學校,倫敦附近,”是佩戈提的回答。

“什麼時候呢,佩戈提?”

“明天。”

“我能見到媽媽嗎?”

“能,”佩戈提說道。“早晨。”

於是佩戈提把嘴湊近鑰匙孔。“大衛,親愛的,”她說道,“最近我沒像過去那樣和你那麼親熱,並不是因為我不愛你,我可愛的孩子。那是因為我想,那樣對你更好——對別人也好。大衛,我的親愛的,你在聽嗎?你聽得見嗎?”

“是—是—是的,佩戈提!”我嗚咽道。

“我的寶貝!”佩戈提含著無限憐憫說道。我要跟你說的是,你千萬不要忘記我,我也絕不會忘記你的。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媽媽,就和過去照顧你一樣。有一天她會喜歡把她那可憐的頭又枕在老佩戈提的胳臂上。我會寫信給你的,我的親愛的。”佩戈提開始吻那個鑰匙孔,因為她不能吻我。

“謝謝你,親愛的佩戈提!”我說道。“謝謝你!你肯答應我一件事嗎,佩戈提?請你寫信給佩戈提先生和小埃米莉還有岡米吉太太和漢姆,告訴他們我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麼壞。你肯嗎,你願意嗎,佩戈提?”

這個好心人答應了。我記得,我倆懷著最大的摯愛吻那個鑰匙孔,我用手拍它,就好像那是她那忠誠的臉,隨後我們就分別了。

清晨,默德斯通小姐告訴我,我就要去學校了;這對我已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樣的新聞了。她要我穿好衣服就到樓下客廳去用早餐。在那裡,我見到了我母親,她面無血色,眼睛紅腫。我撲向她的懷裡,求她原諒。

“啊,大衛!”她說道,“你竟然咬傷了我所愛的人。好好改過,千萬要爭取做個好孩子。”

他們想方設法使她相信,我是一個壞孩子。對此她很傷心,比我馬上要離開她還要傷心。我感到心酸,儘管很想吃這頓臨別的早餐,但眼淚滴在徐著牛油的麵包上,流入我的茶裡。我看到我母親不時地看看我,隨即望望正在監視的默德斯通小姐,又低下頭或向別處看。

聽到車輪的響聲時,默德斯通小姐讓人拿來了我的箱子。佩戈提和默德斯通先生那天早晨都沒出現。我的老相識,那位車伕把箱子放到車上。

“克萊拉!”默德斯通小姐用那警告的聲音說道。

“請放心好了,我親愛的簡,”我母親答道。“再見,大衛。去學校是為了你好。再見,我的孩子。放假你就回來,做個好孩子。”

“克萊拉!”默德斯通又說道。

“知道,親愛的簡,”我母親拉著我回答道。“我親愛的孩子,願上帝保佑你!”

我上車了,那匹懶洋洋的馬開始走動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