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阿美借來紙筆回家，申卓明已經吃完飯到床上困告去了。

她就去床上拖他：“你給我起來寫休書。”

他一把 摔開她，她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看也不看她一眼。“不要來吵老子困告。”說完翻過身面朝床裡繼續困他的告。

她坐在地上大聲哭訴：“娘啊，娘啊，娘啊，你和噶要把我嫁個果樣的人啊，我苦死了，哪個曉得啊，娘啊，娘啊，我活不下去了啊，娘啊。”

申卓明扯過被子蓋住腦袋。

見他蓋住了腦袋，王阿美更氣了，她躺到地上打起了滾，更加大聲地哭嚎著娘。

申卓明一把掀開被子下了床，“不打你不曉得識風向，皮硬是癢得狠了。”

他坐到她身上就左右開弓，這麼大動靜早就引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人群中有人走出來拉開了他倆。

這天晌午，劉夏花紡棉花，秦芳華炒菜。

秦芳華拿著油瓦罐沒看腳下，腳踢著一條矮凳子，人就四腳朝地摔了個狗啃屎，油瓦罐“啪”一聲悶響摔出去，應聲變個稀爛，油流了一地。

秦芳華的臉嚇白了，目瞪口呆看著爛了的油罐。劉夏花趕緊起身去拉起她，她躲進她懷裡瑟瑟發抖，帶著哭腔說：“姐姐，怎麼辦啊，娘會打死我的。”

劉夏花也嚇懵了，這時門外已經響起了腳步聲，兩個發抖的女孩緊緊抱在一起。

明五奶大睜著眼睛看著滿地的油和打爛的瓦罐，她心痛得心都碎了，她看一眼地上又看一眼兩個女孩，氣得全身發抖，五官都扭曲了。站在她身後的李祥喜也緊張地看著兩個女孩。

看到李詳喜在，劉夏花心裡鎮靜了一點，她低著頭 說：“娘，是我不小心打爛的，我多紡點棉花補回來。”說完又推了一把秦芳華，低聲說：“你還不快去紡棉花，不要耽誤工了。”

秦芳華抖抖索索往紡車走，她曉得姐姐有大哥保護不會有事。

明五奶走到門背後抄起竹梢子，就用力往劉夏花身上抽，劉夏花閉上眼。

李詳喜撲過去抱住她，竹梢子就抽在了他的背上，明五奶就走到她的面前去抽，他又抱著她轉個方向，明五奶也換個方向，他就跟他娘玩老鷹抓小雞一樣，始終將小雞護在懷裡，始終把他自己的背暴露給她娘。

氣得明五奶對著他的背就是一頓抽，邊抽邊罵：“我打死你這個忤逆不孝子，有了嫩娘就不認老孃哩。”打著，打著，她又氣又心疼兒子，扔掉手裡的竹梢子，哭哭啼啼跑出去請本家族長去了。

明五爺看著李祥喜甕聲甕氣說：“族長來了，會把你罩倒放祠堂裡。”

劉夏花和秦芳華都擔憂地看著他，他笑著對劉夏花說：“沒事，罩就罩，我年輕罩一天也沒事。”

明五奶帶著族長和幾個本家長輩回來了，李詳喜忙著打招呼：“族長，各位叔伯，請坐，請坐。”

幾位本家長輩坐下，族長問李祥喜：“大侄子，到底發生了麼子事？”

李詳細把事情經過詳細講了一遍。

明五奶對族長說：“族長，你說這個忤逆子該不該用扮桶罩倒放祠堂裡去？”

幾個老傢伙交換了一下眼色，沒有人站出來說該罩。

沉默了片刻，族長開始教育李詳喜：“父母不管做什麼，你做子女的都只能服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你今天的行為實在是大逆不道，按道理是應該要用扮桶罩倒放祠堂裡去的。看在你是初犯，今天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們是不會留情的。”

其他本家長輩也輪流教育了一遍李詳喜，講了不少孝子的故事給他聽，他連連點頭，虛心受教，並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幾個長輩教育完了李詳喜，出門的時候又把明五奶叫了出去。

族長輕聲對她說：“五嫂，不是我們不幫你出氣，打爛一隻砂罐也不是蠻大的事，為這點事把你崽罩到祠堂去，我怕你氣醒了，又會後悔，所以我們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剛才我們也教育了你崽了，你也莫氣了，行不行？”

明五奶“嗯”了一聲，心想你們出都出來了，我答不答應都是這樣了。

她還是客氣了一句：“勞煩你們了，慢滴走。”

她鐵青著臉回到家，李祥喜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笑著喊娘，她不理，走到紡車前紡棉花去了。

申有德隔一段時間就會回家送一次錢，孫連萍在家開了個裁縫鋪，那個時候已經風氣漸開，男人雖然還不會穿女人做的衣服，但是女人還是會送衣服來做了。

申有德回家的時候一刻也捨不得離開孫連萍左右，他看她總是看不夠，有時他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居然有了一個這樣好看的婆娘。他聽說她的女兒給了別人做童養媳他心痛地罵她：“你哪裡果蠢嘍，你把女兒帶到我家來，我還會嫌棄嗎？我會當自己女兒一樣帶的。”

申有德賺錢越來越多，他們的日子越過越好，兩口子的感情也是好得蜜裡調油。

王阿美的日子卻是越過越痛苦，越過越貧寒，她真恨她男人回來早了一天，只要晚回來一天她就做了幸福的新娘，她恨命運這樣無情地捉弄她，她不甘心。

這天她看到家裡的米缸又要見底了，就對申卓明說：“家裡又沒米了，你去挑腳嘍，掙點米錢回來，小春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要讓他餓得太厲害了。“

申卓明說：”你以為挑腳很輕鬆是嗎？你自己怎麼不去，要我去。“

“你，你”王阿美氣得張口結舌，“你怎麼不去死啊”她終於吼出了一句。

吼完就哭著走出了家門，經過申有德家她怨恨地瞟了一眼。

她漫無目的在外面瞎逛，逛累了就一屁股在草地上坐下，天已傍晚，她都忘記了害怕，忘記了一個女的在外面會有危險，或許她巴不得出點意外，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這時她聽到了腳步聲，她抬起頭，眼裡瞬間湧現了驚喜，那不是他日思夜想的申有德嗎？莫非是想得太厲害出現了幻覺？

她沒看錯，真的是申有德回來了，他賺了不少錢，他又回家來送錢了。

王阿美不管是不是錯覺，她撲進他懷裡緊緊抱著他。

“冤家，我好想你啊，我想你都快想瘋了，你帶我走好不好？我倆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