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姐來我家的時候，剛剛早上七點，我們正在吃早餐。
姐姐笑著說來看看我們，笑的時候特地發出“哈哈”的聲音，她努力的笑裡帶一絲討好的味道。
我知道姐姐遇到難處了，讓她一起吃早餐，她連連擺手，說是吃過了。
從村裡到市裡，得坐40分鐘的公交車，等車連帶著準備，還有到我家的路程，姐姐肯定是六點鐘以前就起床了。
現在是冬季，六點鐘天都沒亮，她上哪兒去吃早餐？
我拉著姐姐坐下隨便吃了幾口，然後她跟著我進了廚房。
原來，姐姐需要2萬塊錢週轉，想找我們借點。
我跟老公李林一開口，李林就跟我姐訴苦：今年我們的服裝店生意不好做……
李林的話沒有說完，姐姐就站了起來，說不讓我們為難，他們沒錢只是遲一點辦事，不礙事，讓我們不要放在心上。
我還想說什麼，姐姐拍拍我的肩膀，說她理解，現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沒事，她不著急，說完她就走了。
我心裡像擱了塊石頭，沉甸甸的，問李林，手頭上不是有點錢嗎？
李林說，那不是準備著行情好了，你好隨時上新貨嗎？
他一句話把我堵住了。
是啊，李林的工資降了百分之二十，我的服裝店這兩年經營慘淡。在城裡不比在農村，一睜眼什麼都要花錢，再說還有孩子在上學。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姐姐若不是著急，不會大清早來找我。可眼下這情形，服裝店不死不活，也得先緊著店鋪，那是我們家收入的大頭，只有先苦著姐姐了。
我要姐姐勒緊褲帶，沒想到老公卻對小叔子開了綠燈。
2
3天后，我看到網上一批服裝樣式特別好，想著跟自己以前研究的款式比較比較，就回家拿以前的式樣圖。
老公破天荒地在家，和小叔子在商量事情。看到我，老公的眼睛瞪得滴溜溜圓，眼神裡的慌亂一閃而過，還特地拿衣服蓋住了旁邊的一個小包。
那包我沒有見過，不是我們家的。小叔子見了，伸手就撈，抓起小包就走。包的拉鍊還沒來得及拉上，露出齊整整的幾捆紅色。
我一把抓住了包，伸手拍了拍錢，問李林哪來的。小叔子趕緊賠笑著說：嫂子，我打算買房子，跟你們借10萬塊錢，我哥昨天給了我5萬，今天我來拿剩下的5萬。
好傢伙，三天前還說沒有錢，轉身就蹦出10萬塊來，真行！
這錢你今天拿不走了，我回來就是為這事。我說完這話，李林的臉色一變。
我對著小叔子說：我打算進貨，剛剛看準了一批服裝，都聯絡好了，所以才趕回來。
小叔子笑著說：這就有點寸了，不過沒事，我房子不一定買，那套房子不大滿意，嫂子你先進貨。賺了錢我買房子的時候，可記得支援支援我。
小叔子走了，李林卻呆在了那裡。
我把錢往桌子上一扔：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李林乾笑了兩聲：這個，這個我弟弟說他看中了房子，讓我援助一下他。這買房子是大事，我這當哥的，可不該支援一下，你說是吧。
說完，又笑了兩聲，那笑聲聽起來就像老牛嚼的枯草，一點兒水分就沒有。
我是說我姐來借錢你說沒有，第二天你弟來借錢，怎麼就有了？我站在李林面前，眼睛緊緊盯著他，一字一句吐出，言語裡的怒氣用打火機都可以點燃。
李林的嘴巴動了三四下，又轉了兩個圈，終於說出來一句話：這能一樣嗎？
3
怎麼不一樣？你弟是親人，我姐不是親人嗎？還是你弟是你的親人，我姐是我的親人，所以不一樣？我胸中的火焰騰起兩丈高，咆哮著問李林。
李林心虛，看了我一眼又飛快地轉過頭，囁嚅著說：人一輩子能買幾次房，事情大小不一樣嘛。
說完，他走過來拉我，帶著獻媚的笑容。
我手一抬擋開了他伸出的手：事情大小不一樣？我姐家是電線老化了，差點引起/火/災/，要全部更換電線，順便簡單裝修一下。
不看別人的面子，我老孃還活著呢，姐姐天天幫我們照應著。這事是小事嗎？到底哪大哪小？
你弟弟剛才也說過了，這套房子他並不是很滿意。人還在找房子，你都給預備上了，你到底什麼意思？
李林見壓不住我的火氣，也大著聲音喊：你姐不還有兩個兒子在打工嗎？我弟弟就我一個親人了，不指著我指望誰去？
我不輸氣勢，扯著嗓子喊：我媽只有我和我姐兩個閨女，她跟著我姐，現在我姐有困難，連我都指望不上還指望誰去？
李林看到沒有說服我，反倒激起了我更大的怒火，他頭一扭：這錢是我自己的工資，我愛借誰借給誰！
我笑了，原來是這樣，這是他潛藏的/小/金/庫/，那就更好辦了。
行，這是你掙的錢，還給你。我把錢往李林面前一扔說：那從現在起，你掙的錢你收著，我掙的錢我收著，咱們AA制，孩子的學費，家庭的開銷一概平攤，你幫助你弟，我不管；我關照我姐，你管不著。
李林一看我動了真格，一下子就慌了。
4
要知道，我的服裝店開了有12年了，不說/黃/金/期，就是現在蕭條期的收入，也遠遠把他甩在身後五丈遠。
有一句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我最開始是做服裝的，懂設計，懂製作，直到現在還有好多的客戶找我定製衣服。有樣式賣得好的，我多做幾件，好多主顧一件樣式買兩件不同顏色的，換著穿都不稀奇。
冬天的時候，做羽絨服翻新，一天掙上2000塊不在話下。
他李林不管怎麼再掙，一月也就是那幾個死錢，現在又降了工資，他拿什麼跟我比？
這會兒他/小/金/庫/的暴露，我還沒跟他算賬呢，他倒是有理了。
我們結婚後收入是放一起的，支出雙方一齊商量著辦。我不經常盤點手裡的錢，用的時候就直接找李林拿，沒想到李林就鑽了空子。
我的心裡有了主意。
這是5萬，說說吧，咱們賬上還有多少錢，一起分開來算。我冷靜了下來，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對著李林說：我要進貨，趁現在正好算算清楚。
李林趕緊胡攪蠻纏想矇混過關：我藏/小/金/庫/是我不對，我上交。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情況了，我保證。
我不要你保證，我要你從此不用保證。拿張紙，拿只筆，咱們算算清楚，這家裡哪是你買的，哪是我置辦的，咱們把錢算明白，把責任義務分清楚。
我不依不饒，該硬就得硬，事情沒有達成之前，不能妥協。
不用不用。看我一本正經，李林慌得兩隻手亂揮：一家人不用分那麼清楚。這樣，我這就給姐打電話，讓她來取錢。
我靜靜地望著他，坐著一動不動，不言不語，李林心裡是蠻明白的嘛。
李林“嘿嘿”笑兩聲掩飾了一下說：大姐肯定很忙，這樣，我給送過去，反正我今天休息了。有時間，正好過去看看媽。
說著，他轉身就想溜。
不用。我氣定神閒，你心裡那幾個小九九以為我不清楚？
那這樣，姐姐幫我們照顧媽時間也不短了，這5萬塊錢全部給大姐送過去。2萬算借的，3萬算我們孝敬媽的，我想這樣可以了。李林已經開始大喘氣了。
不行。我還是不鬆口。
李林頭上冒出了汗，身子一下子矮了半截：要不，我把借給我弟的錢要回來？
李林試探著，看看我的臉色沒有緩和的意思，一伸手一跺腳：從此以後，我掙的每一分錢都上交，我交出家裡的經濟大權。如果兜裡超過100塊，我甘願受罰。
成交。我鬆了口。
李林也鬆了一口氣，笑嘻嘻地把5萬塊遞給我，轉身去翻箱倒櫃，然後把/銀/行/卡/一張張放到我的面前。
這些卡/的/密/碼我是知道的，就問他還有呢？
他大驚：真的要把借給我弟弟買房的錢，要回來嗎？
我仰著頭，得意地笑著，就是不說話。
李林急得抓耳撓腮的，軟下來求我：我弟弟真是要買房子，不騙你。他自來就怕你，今天看見你，他人都嚇跑了，我們就借他5萬買房，就借5萬啊。
我笑了，把眼神飄向那5萬塊錢。
我開車，馬上給姐送錢去！李林這會兒反應挺快。
5
出了小區，路過超市，我叫了聲停車。
李林笑著說：我去買點東西帶上。
不一會，奶粉，麥片，營養品，李林提了兩大包。
到了姐姐家，我幫著姐姐打下手幹活，李林也忙不迭的隨著裝修師傅，電工師傅看電線，出主意。
臨走，李林告訴姐姐：說這錢不用還。
姐姐說一定要還，如果不用還就讓我們拿走。李林有點不好意思。
我偷著樂。我理解李林，這也是我原諒他的原因，更知道李林不借錢給姐姐，深層原因還是在我。
我們姐妹兩個，姐姐大我六歲。從小，家裡沒有男孩子，被人看不起。姐姐懂事早，很要強，輕易不求人。
我上學那會兒，沒錢了，姐姐自己上山找藥材賣了掙錢，也不會讓爸媽找人借錢。
我們兩個都不是讀書的料，姐姐讀完了初三就開始修地球，種蔬菜賣，很辛苦。
我讀完了中專就學了做服裝，當了一年的學徒，幫著師傅做了三年，才慢慢地開了竅，自己搗鼓著做服裝。
姐姐結婚後生了兩個兒子，賣菜也賺了不少錢。但她和姐夫還是供兩個孩子都上了大學，孩子們現在都在外面打工奔前程。
兩個外甥都想在城裡買房子，姐姐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支援。他們就自己攢錢，對家裡的關注就少了，還說了以後不回老家的話。
所以，對於家裡的老房子問題，侄兒就說了，讓姐姐將就住算了，他們一旦有了房子，可以把姐姐姐夫接過去。
可是家裡還有我媽，老人不能不管，這是個問題，姐姐猶豫不決。
前些日子，家裡線/路/起/火了，幸好姐夫眼疾手快拉了電閘，要不然會出大事的。
姐姐就想著把電線全換了。因為建房的時候，電線埋在了牆裡，動電線會拆壞不少裝修，她想就著工人在，直接一步到位。姐姐手頭緊，就想到了我。
我呢，結婚後每次回孃家都大包小包的，姐姐老是說我不會過日子，不要我買東西，說的次數多了，我也就當了真。再回去，一兜子水果就什麼都解決了，有時候兩手空空就回去了。
姐姐到我家來，也不讓我特地為她做點什麼，常常就是有啥吃啥，來了她就呆會就走，我也沒有把他們當成客人看待過。
現在想起來，從那時候起，我對孃家人就隨隨便便了，而李林把這一切也都看在眼裡的。
李林對他弟弟一直很好。從出門打工，李林就一直帶著他弟弟，照顧著他弟弟，可以說兩人都不怎麼分開，直到有了我。
我們結婚買房的時候，他弟弟把全部積蓄12萬借給我們用。
不說投桃報李，加倍回報，現在借給他10萬，還他個人情也是應該的。
李林的弟弟怕我，從不敢在我面前要求什麼，也許是因為我收入比李林高，他怕李林難做。
想買房他自然也不敢在我跟前提起，偷著找李林借錢也無可厚非。
所以，我說問題還是出在我自己身上。
6
我清楚姐姐的脾性，知道她找我是遇到了難處。但我沒有堅持，給李林的印象，在我的心裡，孃家人並不是那麼重要。
如果開始我一定要借錢給我姐，李林肯定也會借的。
我怎麼對待我的家人，李林就怎麼對待我的家人。風向標是我，李林是看著我在做事的。
我在超市喊停車，李林的心裡是雪亮的，他知道要買禮品，屁顛屁顛就買來了。如果我不喊停車，李林肯定直接開過去了。
我在姐姐家幫忙幹活，李林就忙著跟裝修師傅溝通，商量，這都是有樣學樣。
說到底，我們心裡有孃家人，還要在行動上表現出來。不要因為我們跟孃家人親近，就跟他們隨意。
這樣會給你的枕邊人一種錯覺，他覺得你並不那麼在乎你的孃家人，他也慢待他們，那就是你的過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