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家書》讀書筆記(120)

120道光二十九年

(1849年)

七月十五日

澄侯、溫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四弟

曾國潢

字澄侯,六弟

曾國華

字溫甫,九弟

曾國荃

字沅浦、子植,

曾國葆

季洪

比曾國藩小17歲,四六九皆族中排行,故稱)(給平輩朋友時,一般會用“足下”,也可以稱“閣下”“執事”“左右”等 )

七月十三日接到澄弟

(四弟曾國潢)

六月初七所發第九號家信,具悉一切。吾於六月共發四次信,不知俱收到否?今年陸費中丞丁憂,閏四月無折差

(折弁,郵差)

到。故自四月十七發信後,直至五月中旬始再發信,宜家中懸望也。

祖父大人之病,日漸增加,遠人聞之,實深憂懼。前六月二十日所付之鹿茸片,不知何日可到?亦未知可微有功否?

(我)

之癬病,多年沉痼,賴

鄒墨林

(舉人)

舉黃芪附片方,竟得痊癒。內人

(曾國藩妻)

六月之病亦極沈重,幸

墨林

診治,遂得化險為夷,變危為安。同鄉找

墨林

看病者甚多,皆隨手立效。

墨林

之弟

嶽屏

四兄今年曾到京,寓

圓通觀

,其醫道甚好,現已歸家。予

(我)

此次以書附

墨林

家,書內求

嶽屏

至我家診治祖父大人,或者挽回萬一,亦未可知。

嶽屏

人最誠實而又精明,即周旋不到,必不見怪。家中只須打發轎伕大錢二千,不必別有所贈送。渠

(他)

若不來,家中亦不必去請他。

鄉間之谷貴至三千五百

(清代一千文約一兩銀)

,此亙古未有者,小民何以聊生?

吾自入官以來,即思為曾氏置一義田,以贍救孟學公

(國初/有

孟學公

者,始遷

湘鄉

荷塘都之大界裡,再傳至

元吉公

,族姓漸多,資產漸殖,遂為湘鄉人。

元吉公

之仲子曰

輔臣公

者,曾國藩之高祖也 )

以下貧民;為本境置義田,以贍救二十四都貧農。不料世道日苦,予

(我)

之處境未裕。無論為

京官者

自治不暇,即使外放,或為

學政

,或為

督撫

,而如

今年

(1849年)

三江兩湖之大水災,幾於鴻嗷

(鴻鳥悲鳴)

半天下,為大官者,更何忍於廉俸之外多取半文乎

?是義田之願,恐終不能償。然予

(我)

之定計,苟仕宦所入,每年除供奉

堂上

(指家中長輩)

甘旨

(美味的食物;)

外,或稍有盈餘,吾斷不肯買一畝田,積一文錢,必皆留為義田之用。此我之定計,望諸弟皆體諒之。

今年我在京用度較大,借賬不少。八月當為

希六

(其族伯)

陳體元

從九品

,九月榜後可付照回,十月可到家。十一月可向渠

(他)

兩家索銀,大約共須三百金。我付此項回家,此外不另附銀也。

(《家書115》

希六

之事,餘

(我)

必為之捐

從九品

。《家書109》:

李子山

曾希六

族伯託我捐功名,其夥計

陳體元

亦託捐。我丁酉年

(1837年)

慄江煤壟

(地名)

此二人待我不薄,若非煤壟之錢,則丁酉

(1837年)

萬不能進京

(進京趕考,1838年會試及第)

。渠

(他)

來託我,不能不應,擬今歲為之辦就。其銀錢囑渠送至我家,有便

(順便,適宜的時候)

將執照付至家中。渠銀錢一到,即發執照與渠可也,

即未收全,亦可發也

。丁酉年

(1837年)

進京盤費

,如

朱文八

王燧三

燧六

等皆

分文不借

,則曾(希六)、陳(體元)二人豈不可感也哉!

率五

(曾國藩妹夫)

永豐

有人爭請,予聞之甚喜。特書手信與渠,亦望其

忠信

成立耳。

紀鴻

(其次子,近代著名數學家)

已能行走,體甚壯實。同鄉各家如常。同年

(同一榜或同一年考中的人)

毛寄雲

於六月二十八日丁內艱

(指父母喪事)

毛鴻賓

字寄雲,魯籍,與曾國藩同榜同庚同入翰林院,相知甚深。同治二年官至兩廣總督。毛鴻賓生性剛烈,直言敢諫,不避權貴,關心民間疾苦,思想較為開放,支援

洋務運動

。1844年攝影技術傳入中國後,他是當時中國最早照像的人之一)

曾國藩的幕僚、摯友

趙烈文

字惠甫,江蘇人。監生出身。其父趙仁基,官至湖北按察使

)在自己的《能靜齋日記》中記錄了一段對話,談論人處貧賤富貴時的狀態。

師(曾國藩)笑,既曰:“

毛寄雲

尚雄心未已,督撫在任,勢足動天地。一舉足,則從者如雲;一動口,則諾者雷動。晝則羽儀招搖,夜則前炬星布。比一回家,從

蒼頭

(男僕)數人,坐小轎,燃數燭而已……此人情也,大抵人處境中,自非聖賢,鮮(

很少

)不為人

動搖,改變

)。”

(趙烈文)敘曰:“人之

性分

天性,本性

)不同,以烈(指自己)親歷之境而論,

似處貧賤易,處富貴難

。”評曾國藩身處高位,生活依然簡僕。

師(曾國藩)曰:“此古人之末節也,何足異。吾嘗言,

闊人

不能不擺架,但勿過分,令人慾嘔。

寒士

不可不求人,亦勿過分,全喪氣骨。世人多譏韓文、杜詩,乞憐太甚者,餘以為,兩公(韓愈、杜甫)雖求助於人而氣骨自在,寒士本等,無足異也”

陳偉堂

相國於七月初二仙逝,病系中痰,不過片刻即歿。

江南、浙江、湖北皆展於九月舉行鄉試。聞江南水災尤甚,恐須再展至十月。

曾國藩給好友

陳岱雲

的信:今歲三江兩湖並離奇災,江浙及湖北

鄉試

皆改期,聞江南將再展至十月。

金陵城

中幾成洪湖,死者日以千計。

漢口

巨鎮,存者百無一二,不知彼蒼何以降此酷罰?皇上焦勞吁嘆,寑饋難安,發內帑百萬以振四省,萬壽聖節不御正殿以受賀,則聖心之憂民,亦可想矣。來書稱長沙饑民情狀,令人愴惻……

各省大災,皇上

(道光帝)

焦勞,臣子更宜

憂惕

(憂慮戒懼)

之時,故一切外差,皆絕不萌妄想,望家中亦不必懸盼。書不詳盡。

兄國藩手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