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兩大軍閥劉湘、楊森恩怨情仇的起因(二)

上一章說到劉湘急趕慢趕過了華鎣山,天已黑了,找了個雞毛小店住下,此處離鄰水縣城還有幾十里路。第二天,劉湘在天剛放亮,就起來了。招呼士兵們起來,吃了早飯,又上路了。過了華鎣山,都是大路了,一路上應當清靜了,土匪一般不會在淺丘平壩上出沒。如果有,也是那種白天是農民,晚上出來打“悶棍”匪渣!但白天,這些土得掉渣的土匪,不會出來的。劉湘與勤務兵騎馬前行,跟著他的一班人,在後面,反正他們午飯前趕到就行了。

上午十點左右,趕到了鄰水縣城。唐式遵連駐在原巡防營的營房裡。到了門口,守門士兵看見一個少校軍官來了,馬上帶他們進去。士兵們還在操場上操練,一招一式的,做得還算認真。唐式遵與教練軍官在場上監督,這個“唐二瘟”,確實是如人所說,“瘟豬不瘟”!說話雖然不著調,治軍還是有一套的。

唐式遵看見劉湘來了,忙迎上前去。他不明白,劉湘是團部差官,駐在成都,大老遠地跑到鄰水縣來,必有要事。那時,還沒有電話,電報也只通到順化、廣安。成都、重慶的報紙,也要幾天後才能看到。軍隊傳信,也靠快馬傳信。

唐式遵按陸軍規矩,見到軍銜比自己高的軍官,要立正敬禮。跑到劉湘面前,一個立正,敬禮。劉湘一看,還了一禮。唐式遵正要報告,因說話囁嚅,還未出口,本想報告:“第一師第一團第二營一連正在訓練”云云,一急,話在喉頭打滾,說不出來。劉湘擺了擺手。“唐老兄,免了吧。你是兄長,用不著這麼正規的。”唐式遵嘴上嚅動幾下,也沒說出口,臉上笑開了。他想,也是的,我比你大六、七歲,同學時,你劉湘還是個“青溝子”娃娃,還扯那些“閒篇”做什麼喲。心情一輕鬆,嘴上也利索了起來。

“浦澄,大老遠地跑到我還裡來,幹啥子喲?”

“唐老兄,進去說。訓練的事,有教練官就行了,何必親力親為呢。”

“也是的,浦澄大老遠地跑,也該喝喝茶,歇一下再說。”

到了連部,坐下來,勤務兵泡茶,劉湘拿出公函,唐式遵一看,原來劉湘是來協理楊森的,是他的上司了。馬上站起來,手又舉到頭上敬禮:“職部……”

劉湘擺了擺手,“算了吧,我們之間,用不著這麼正式。你是老兄,我這個協理,無非也是個跑腿的差事。我是來看一看各位兄弟的,我們還是擺擺龍門陣吧。”唐式遵一想,也是的。那時,還沒有營副這個官銜,協理,也就幫忙打理的,說穿了還是營長的聽差。

“現在,川政歸一了,成都府有些什麼變化嗎?”

“有啥子變化喲!市面上到是安靜了。十里錦官城,照樣夜夜笙歌。大官們忙啊。我們一師,變化不小,一師中的革命黨,好多都跑到五師去了。據說,到了五師,可以升官。連長升營長、營長升團長,團長升旅長的。可惜啊,我那時為什會不參加革命黨喲!”

“廣安、鄰水這個地方閉塞,這些事我也隱約聽到的。我與你一樣,也不是革命黨,去了,人家不一定要。升官,沒有那點狗屎運喲!”

“唐老兄快有三十了吧?又是秀才出身,也該升發了吧?”

“不瞞你說,痴長你七歲,今年三十一了。還是個上尉連長,慚愧、慚愧。”

“唐老兄,你是十幾歲高中秀才,又進中學深造,可謂青年才俊。速成軍官生。又是帶兵軍官。放眼望去,川軍第一師中,你這樣的才俊不多了。第一師中,營長、團長的空位,老兄就是人選。”

“道理是這樣,我在鄰水,離成都府天遠地遠的。常言道,近水樓臺先得月,我嘛,恐怕沒有這個命啊!”

劉湘一聽,看來唐式遵聽到這個訊息,心思也活動了。但現在,還不到和盤托出的時候。還得看看再說。

“也是的。人在廣安、鄰水,也沒到長官那裡活動。我到廣安,見了楊子惠,楊子惠看來是有點樂不思蜀啊。聽說迷上了一個叫玉鳳的姑娘,正在張羅娶為外室什麼的。他倒是一點不焦急。”其實,劉湘就沒有告訴楊森一師軍官變化一事。他怕楊森聽了這個訊息,為了升官,拖起隊伍趕回成都,那就沒有自己什麼事了。說劉湘“莽”,那是外在的,其實心比針尖還“細”,哪些話該在哪些場合、哪些人前說,他心裡是門清。

“楊子惠好那一口。看見一個順眼的女人,就走不動路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說完,自己也笑了起來。

“唐老兄在鄰水過得也安逸吧?也有相好的?”

“女人是衣服,啥子好不好啊。順眼的,多幹幾回,看走眼的,沒有二回。無非是放水拿錢走人。男人都他媽是個鬼,又舍錢又舍水的。”說完,一臉的壞笑:“浦澄,想不想去,今晚我帶你去,找個重慶碼頭來的洋盤妹。”

“算了吧,老兄。我就是一個閒差官,哪有閒錢去玩那些。你們是帶兵官,又是獨霸一方的駐軍長官,我與你們不能比喲。”

“這個?這點錢,老兄給你包了。老實的,到我的地盤,這點地主之誼還是該盡的。”

“不好吧。這可是有忌諱的。傳出去,名聲可不好聽,我可不願背這個名。”川人有忌諱,朋友間,茶錢可付,飯錢可包,但“那個錢”,是不能代付的。

“浦澄說笑了!這等小事,你知、我知,還有誰知?”

“老兄差矣,還有天知、地知,鴇媽知,姑娘知!”

“浦澄老弟,看來,‘睡諸葛’對你的評價,一點也不假,還是‘持身嚴謹’啊!男人嘛,該灑脫時就灑脫!”

“看來,唐老兄在鄰水是收入頗豐,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這個?是有一點,治安費嘛,你懂得……。”唐式遵又有點囁嚅起來,剛才說起風流韻事,到是相當順溜,一說到錢,嘴就不利索了。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

“老兄也是的,我又不分你的,我來,又不打你的‘秋風’。一個窮縣,治安費是有的,但不會太多。老兄又大方,下面的兄弟也要顧到,沒有楊子惠灑脫喲。”

“這到是的。廣安地界比鄰水好,又是首縣。他又是營長,廣安地界上所有的縣,都得向他‘拿言語’(即拉關係,求照顧的意思),官大來錢就是多喲。”

“老兄也該抓住這次機會,到成都活動活動,整個營長、團長來噹噹?”

“我也想啊!公務在身,本營又不在成都,運氣不好啊!”

“其實,師部已下令歸建,已下達半個月了。還沒有動靜,才派我來看看的。”

“楊子惠怎麼搞的喲,這不是公然抗命嗎?為了一個女人,這可把弟兄們坑苦了!”

“楊子惠是兄長。這些事,我也不好多說。我一個差官,上傳下達。命令傳到,就不是我的事了。楊子惠張羅著,要娶玉鳳為外室,還要忙一陣的。如果放過了這個機會,可把弟兄們坑苦了。連長升不上去,排長們就無望,耽誤一群人啊!”

“這可如何是好?浦澄,張團長在你臨走前,沒給你什麼交待嗎?”

“有什麼交待,我就一個傳令的。到是說了,半個月內,一定要歸建。可能現在趕回去,還有機會,晚了,就難說了。那時,你是端著‘刀頭’(即供品)也找不著廟門!”

“也是的。可是,子惠不走,我們也不好走啊!他是營長,我們還得聽他的。”

“就看怎麼說了。不能因他一個人,耽誤弟兄們的前途程吧。我來,還有另一個任務,如果楊子惠捨不得廣安這個地方,我把各連帶回去。這種事,是要得罪人的。我也難啊。不幹吧,有違上司命令。幹吧,又得罪了子惠。說到這裡,我也是不得己,把實情說出來,你們願意走呢,我帶你們回去,你們不願走,我也沒辦法。只能落個辦差不力。反正我現在都是差官了,也貶不到哪裡去了,無非再吃幾年閒飯而已。如果及時回去了,論資歷,這個營長,該你唐老兄的了。”

“這個…這個,楊子惠是沒做得對。浦澄,軍令難違。子惠在廣安有家有業,靠著張老師發財(唐式遵也是順慶中學的畢業生),我們可不能與他比。丟了現職,多年的打拼,付之流水。我跟你走,顧不得那些了。”

“唐老兄,軍中無戲言!說定了?”

“當然定了!哪個與官、錢,過不去呢!”

“那好。五日之內,開拔到遂寧。我把那兩個連帶過來,一起回成都。”

“孫毛頭好說,楊國楨會聽嗎?他與楊子惠都是革命黨,一筆寫不出二個楊字?”

“革命黨?還不是為了官,為了錢!哪個都一樣。我就不信,楊國楨會死守在嶽池那個窮地方。再說,他是革命黨,可以到第五師去,還可以升官。要升官,也要把兵交出來吧。”

“也是的,他還有一條大路可走。說不定,升為團長都有可能。誰會與自己的大好前程過不去呢。”

劉湘明白,成了。只要唐式遵的事情,“撿順擱平”了,那兩個連長,就好辦了。中午吃了飯,劉湘不願停留。把楊森派的一班護兵留下,讓他們明天返回廣安。由唐式遵另撥幾個人,全部乘馬,下午即往嶽池縣趕去。

劉湘對楊國楨怎麼說的,反正楊國楨聽到革命黨到川軍第五師可以升官,就坐不住了。想馬上辭職,隊伍交劉湘帶回,從安嶽趕往重慶。劉湘勸住了。“你到重慶,可能晚了點,最多當個營長。一師的營長、團長都有空缺,不如就在一師。人熟地熟的,哪一點要不得呢?光復了,都是革命黨了!那個牌牌也吃不了多少“福喜”了,還是老弟兄在一起,大家有個照應。弟兄們都高升了,我這個小差官,也可以跟著沾點光不是!”

楊國楨同意跟劉湘走。劉湘趕到武順縣,對孫連長沒費什麼口舌。亮出公文,限時歸建!孫連長集合隊伍,就跟劉湘去。到了遂寧,三個連集結後,星夜急行軍趕回成都。團部給劉湘半個月的時間,劉湘十天內,就把隊伍帶回來了。川軍第一師師長周駿,馬上宣佈,撤消楊森營長職務。任命劉湘為營長。唐式遵、楊國楨也填了一師中的營長空缺,孫連長也升了少校團附,這是皆大歡喜!只是苦了楊森一個人。

那時,到順慶的電報線已接通,一封電報發到川北政府,還好,張讕是他的老師,又是張瀾要他來的。張瀾命人快馬把電報送給楊森看。張瀾的意思,撤就撤了吧,就留在廣安,在地方巡防營任職,地方巡防營用楊森去控制,他也放心。楊森也想了,地方巡防營也不是不能過,但只是管地方治安的,與正規軍隊必定不一樣。楊森雖然留戀紅顏,但他是一個有大志的人,不願一輩子固死在這個窮地方。

他想了一下,還是到成都,他就不信,憑本事,謀不到一個軍職。私下招集廣安本地官兵,願留下來進巡防營,還能當個排長、連長、甚至營長的。不願留的,可隨教練官一起歸建。並把營部存下的武器彈藥,交給廣安政府。他要求不高,給他一筆錢,把家屬安置好,當然也不能少了外室玉鳳的。楊森為了紅顏,也算是有情之人了。一切安頓好後,他就準備又到成都,再去謀個軍職什麼的。也就是這一筆錢,背了一個盜賣軍火的罪名,差點挨槍子。

楊森算是吃了劉湘那個“青溝子”老弟的大虧!他對劉湘這個一臉憨相的劉莽子,算是看走了眼,居然被他“裝了桶子”!不要說軍權沒有了,傳出去,臉面上也不好看!居然被劉莽子這個鼻涕蟲,青溝子娃娃算計了!這個“樑子”算是結下了!

楊森人還未到成都,楊森被劉湘“裝了桶子”(即被算計)的笑話,在速成軍官中傳開了。沒有想到,這麼精明的楊森,居然被不聲不響的“悶墩”劉湘算計了!傳到民間,川人只是當一個笑話傳誦,一直到現在,還有些老人提起此事,這還真是屬於“野史”了。

楊森,與劉湘這個“怨”是結下了。楊森當時可真是怨氣沖天,發誓要報復劉湘。從此以後,楊森與劉湘分分合合,鬥了整整二十年!他們在二十年的軍閥混戰中,經歷了什麼,鬥了多少回合?這個龍門陣太長了,擺幾天幾夜也擺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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