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賈誼再入宮廷,看文帝用人的帝王之術

雄英無計傾聖主,高節終竟受疑猜。

漢文帝劉恆是西漢的第五位皇帝,他在諸呂之亂後被軍功集團推選為帝位的繼承人。從表面上看,這位在代地不聲不響蟄伏了十六年的王爺人畜無害,不諳世事,可實際上他卻十分厚黑,將帝王權謀之術運用得爐火純青,不動聲色間便重新劃分了朝堂勢力,極大出乎了軍功集團的意料,當漢軍宿老們反映過味時,已然為時已晚,他們只能黯然接受回封地養老的事實。

從賈誼再入宮廷,看文帝用人的帝王之術

漢文帝像

賈誼是文帝繼位後一手提拔的肱骨之臣,毫不誇張地說,文帝執政初期的政策和建議基本都是他提出來的,其謀劃之深遠,甚至影響到了後來繼位的景帝,為文景之治提供了重要的助力。不僅如此,這位名士對文帝的忠誠度極高。按照常理來說,這種忠君且睿智的大臣,應該像管仲諸葛亮一樣受到重用,然而,正所謂伴君如伴虎,賈誼的這種付出,卻沒有得到文帝的對等回報。

青年賈誼的能力被文帝看在眼中

賈誼年輕時就頗有美名,因此得到了當地郡守吳公的青睞,被委以輔政的工作。在賈誼的努力下,河南郡的政績卓著,各郡第一:

孝文皇帝初立,聞河南守吳公治平為天下第一。

文帝聽說這件事,便提拔吳公入朝堂任廷尉,吳公順勢舉薦賈誼,使後者也被任命為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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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誼像

在古代。很多地方會湧現一些青年才俊,他們的特點一般都是年少時好讀書,有著豐富的學問和見識,這種情況在絕大多數人從事農耕的小地方並不多見,因此成為了業餘生活匱乏的百姓的日常談資,也使得青年才俊們的名聲在十里八鄉廣為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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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賈誼一起列傳的屈原也是年少成名

很多地方長官出於挖掘人才的考慮,會給予這些青年才俊一定程度的鍛鍊機會,以此來檢驗其是名副其實還是徒有虛名。如果是前者,那麼恭喜了,才俊們基本算是一隻腳踏入了地方官吏體系,未來如果政績斐然,甚至有可能進入中央,成為朝堂上的後起之秀。如果是後者,那麼很遺憾,殘酷的事實會戳破美好的泡沫,向人們證實這種名聲有誇大事實之嫌,少年們的從政之路也基本到此就戛然而止。

在這些人之中,賈誼明顯是屬於前者,而且還稱得上是青年才俊中的人中龍鳳,有著一等一的真才實學。從他成為吳公的參謀,到朝堂上最年輕的博士,僅僅用了兩年時間,

這裡邊一是吳公的推薦起了作用,二是文帝在和這位年輕人交流後,確實被賈誼的才華所折服,認可了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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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誼的《過秦論》入選了語文課本

賈誼這個時候雖然才華橫溢,但是仍然有著年輕人的共性,那就是渴望得到尊重和認可,

文帝對自己的重用使賈誼感到了春風拂面般的溫暖,儒家的忠君思想更是讓他堅定了自己的決心。賈誼暗下決定,一定要燃燒自己的全部能量,努力輔佐文帝執政,用專業技能幫助文帝掃清治國時可能會面對的隱患,建設一個強大的新朝。

賈誼醉心參政,周勃等人卻暗中誹謗

在這種心態的影響下,賈誼開始了全方位多角度不間斷地提意見之路

,這些意見不分時段不分場合被呈現到文帝面前:

乃悉草具其事儀法,色尚黃,數用五,為官名,悉更秦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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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賈誼的郵票

在提意見這件事上,賈誼展示了自己倔強的一面,無論自己是得勢還是失勢,無論文帝當時的情緒是好是壞,無論這些意見是否能夠順利展開,這些都和賈誼無關,他所做的,就是讓文帝的耳朵裡始終充斥滿了意見。

些意見有的確實很有用,有些則顯得還不大成熟,因此無法被文帝接受,

這讓之前在河南郡順風順水的賈誼不大適應,

為了更好地展現自己的能力和實現政治抱負,賈誼觸及的領域越來越多,尤其是將手伸到了兩個不屬於他的地方,那就是官員任命(相權)和部隊改革(軍權)領域。

其實賈誼的思路很好理解,關於官員任命,他提出的官員意見指的是國家應該任賢重能,不拘一格降人才,尋找像自己這種一心為國的臣子,而不是任用一些靠關係上位的軍功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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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勃影視形象

而關於部隊改革,無非是節省軍資,加強訓練,整治腐敗,挖掘將領等等建議,這些做法古已有之並不新鮮,賈誼只不過是再次向文帝強調一次罷了。

然而這兩件在賈誼看來合情合理的事情,卻觸犯了軍功集團的大忌,要知道除了劉家的幾個在諸侯國不得勢的庶出後裔,朝堂上的職位基本都是被軍功集團以及其子嗣把持,部隊的一干事務,也是由漢軍宿將掌握。

相權和軍權雖然被軍功集團把持,但是卻也是實實在在為文帝服務的,所以文帝完全默認了這種局面,他不僅沒有責怪軍功集團掌握的權力過大,還用實際行動表示了對這一集團的親近。

可是賈誼沒有想明白這點,便貿然提出了一些不痛不癢的改革意見,不僅沒有獲得文帝的大力支援(都是老舊觀點,沒有新意且作用不大),還讓自己成為了威脅軍功集團利益的潛在隱患,因此受到了軍功集團的暗中誹謗。

周勃等權傾朝野的大佬,開始聯手打擊賈誼,最終逼迫文帝將其逐出長安。

賈誼再入宮廷卻沒有得到重用

賈誼在得知文帝的決定後,內心十分沮喪,卻也無計可施,只能黯然前往長沙。在長沙任職的四年裡,賈誼心氣低沉,不僅沒有像以往一樣積極參政,反而屢次用文章抒發自己心中的鬱悶之情。不料四年之後,文帝突然徵召賈誼,令其速回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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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偉的長安城

在快馬加鞭回到長安後,賈誼立刻和文帝見面,此時文帝正在接受祈福,於是二人關於鬼神之事展開了交流。賈誼講得十分詳細和全面,他不僅旁徵博引,還借古喻今,加上了自己的一番註解,令文帝聽得入了迷,一直到深夜才結束。事後,意

猶未盡的文帝佩服賈誼的才學,發出了由衷的讚許:

吾久不見賈生,自以為過之,今不及也。

從文帝的這句讚許,再結合之前他急招賈誼入京,說明他始終沒有忘記這位年輕有為的博士,對其提出的許多理論也是受用的。

然而讚許歸讚許,文帝始終沒有再向前一步,趁熱打鐵重新啟用賈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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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懷王影視形象

其實在此次會見之前,長安發生了一件大事,周勃被文帝以年老為由趕回了封地,雖然供養不減但是卻丟掉了軍權,此事之後,

軍功集團人人自危,無力去關心賈誼是否會迴歸。

可是就在賈誼滿懷希望能夠再次得到重用時,文帝卻出人意料的任命他為粱懷王太傅。梁懷王是文帝的小兒子,文帝對他的喜愛之情溢於言表,而且此子酷愛讀書,

看起來賈誼還是比較受文帝重視和信任,所以才能得到這一任命。

然而,文帝的這一表態,也等於再次堵死了賈誼迴歸朝堂之路,

梁懷王雖然有才卻得寵,但是卻不是儲君,未來繼位的希望不大,因此梁懷王太傅很難透過太子繼位回到權力中心,這也讓賈誼之前鬱結的情緒更加濃郁,為其早逝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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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賈誼故居

結語

文帝繼位前,曾經和心腹關於是否繼位展開了激烈的討論,並且多次派人偵察,最終下定決心,前往長安。一方面,從中可以看出文帝做事理智謹慎,而另一方面,

則體現出軍功集團的勢力巨大足以威脅到王權。

因此文帝繼位後,除了安排兩名絕對心腹掌管禁衛軍外,他保留了之前的所有任命,以此來向軍功集團示好。

對於剛過渡的權力來說,穩定要壓倒一切

,文帝心繫民生,有著自己的治國思路,

不過他更知道治國之道乃國之根本,切不可因為一時急躁而引發朝堂混亂。

不過,暫時的妥協並沒有代表文帝會放任軍功集團做大,他只是在逐步建立忠於自己的朝堂體系,當軍功集團中的領頭人物年齡老化精力不繼逐漸讓位時,文帝就可以開始插手人事任命工作,繼而完成對朝堂勢力的換血。到那個時候,隨著軍功集團影響力減弱,文帝就可以全面接管各個關鍵崗位,繼而按照自己的治國思路施政。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文帝必須要做到容忍和平衡,因為他面對的是一個前朝遺留的巨大集團,每一步冒進都可能會為自己帶來危害。於是,賈誼在博士的工作範圍內提意見時,文帝對他十分認可,可是當賈誼的手伸到了相權和軍權領域並引發軍功集團的不滿後,文帝及時用實際行動表達了對賈誼的懲罰和對軍功集團的妥協。從文帝后來執行賈誼提出的

“眾建諸侯而少其力”

的政策我們可以看出,文帝貶謫賈誼,並非是他厭煩後者,而是他以犧牲一名雖被自己喜愛卻影響力較小的忠臣,去換取絕大多數朝堂勢力妥協的帝王之術罷了。

參考文獻:

【1】《七律·詠賈誼》

【2】《史記·七十列傳·屈原賈生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