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如何做到同時讓兩個女人都舒服

一個男人如何做到同時讓兩個女人都舒服

婚禮開始前半小時,司儀忙慌慌地闖進化妝室找童玲核對流程,他捏著單子看了兩遍,小聲和童玲確認:“證婚人是新郎的領導吧?”

童玲端坐在鏡子前,吸著肚子忍受窄瘦的禮服,等著化妝師給她補妝,早累得沒剩下多少耐心:“對對對,是他領導,怎麼了?”

司儀又問:“我剛才發現證婚和同事致辭都是新郎的領導負責,感覺不太合適呢。你領導沒來嗎?新郎的領導證婚,新娘的領導致辭,這樣一碗水端平,給領導們同等的重視,禮數上不出錯。”

童玲擺擺手:“不用不用,我領導是我好朋友,我最瞭解她啦,她不愛出這種風頭。”

司儀猶豫了片刻,但也沒再堅持,急匆匆出去做準備。

半小時後,婚禮正式開始。在浪漫婉轉的開場樂中,新娘童玲和新郎章亮在全場來賓的祝福中走上禮堂舞臺,他們交換戒指,許下承諾,感恩父母,點燃浪漫的燭火,將醉人的香檳酒注滿杯塔。

到了最後環節,章亮的領導風度翩翩地登臺,代表公司上下為二人證婚,之後宣讀致辭,在嚴肅又活潑的氛圍中,二人禮成。

開席後,童玲和章亮下場敬酒、收紅包,簡直累到要劈叉。好不容易把賓客們相繼送走,童玲哀嚎著攤在椅子上捶腿,習慣性地拿出手機刷了一圈,忽然收到一條公司行政部老大姐的微信。

“玲啊,你怎麼沒安排彭月上去講話呢?你老公的領導都上臺了。”

童玲飛快敲字:“老彭的性格我知道,她最討厭這種場合,所以我沒讓她上去,怎麼了?”

老大姐回覆:“你老公領導上臺證婚的時候,咱們這邊有幾個愣頭小夥子在下邊起鬨,說一會兒等彭月上臺,我們要使勁兒鼓掌,首先在氣勢上幹翻你老公領導。彭月嘴上說著她不愛去現眼,可我看見她特意去衛生間補了妝,結果……唉,真的挺沒面子的,我覺得有點尷尬。我就提醒你一下,今天有這麼個事兒。”

行政大姐掛了電話後,童玲開始覺得心裡有點彆扭,承認自己在無形中,確實折了彭月的面子。

不過她很快就換了思路,開始抱怨起來:老彭真想上臺露臉,幹嘛不和我直說呀,我這不是看她以前總說不喜歡登臺、才特意照顧她情緒嗎?沒想到好心成了驢肝肺。大家關係那麼好,有必要這麼矯情嗎?

她獨自生了一陣悶氣,最後得出個結論:當了領導的人,彎彎繞就是多。

2

八年前,童玲和彭月一起應聘到這家出版社做編輯,同學加上同事的情誼,她們成了職場上難得的好閨蜜。

一年前,社裡內部人事調動,原先的編輯室主任退休,社長大膽啟用年輕人,將工作成績更卓越的彭月推上了主任的位置。

一夜之間,從前的閨蜜變成了上下級。

對於這種關係的轉變,童玲確實煩惱了一陣子,倒也不是因為好閨蜜晉升,而自己還在原地踏步,她煩惱的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彭月。

還繼續叫“老彭”吧,感覺不太合適;如果跟著大家一起叫“彭主任”,又覺得關係生疏了,更彆扭。

她正在為難的時候,彭月向她約飯。

飯桌上,彭月一臉萎靡,她說自從升職後就一直不太開心,她總覺得社裡那些老資歷跟她說話時夾槍帶棍,有些偶然發生的小麻煩感覺更像是人為,有人給她下絆子。末了,她眼淚汪汪地問童玲:“老童,你不會也對我有想法吧?咱倆關係那麼好,我就直接問你,咱倆一樣的學歷,同一時間來社裡工作,你會不會因為自己沒升職生我的氣?”

童玲拍桌子笑:“怎麼可能?你本來就比我優秀!我的好閨蜜變成我領導,我高興死啦!”

說完這話,童玲感覺自己的煩惱解決了。她決定還像從前一樣,該怎麼和彭月相處,就還怎麼相處。明擺著,彭月不喜歡高位孤獨,她留戀初心。

所以,童玲從未稱呼過“彭主任”,還像往常一樣稱彭月為“老彭”。

行政大姐的提醒讓童玲有點堵心,不過她很快就把這事兒拋在腦後,專心享受海島蜜月旅行。

婚假結束後,童玲收心回社裡上班,給大家帶了許多海邊的土特產。

她正和同事們鬧哄哄地分禮物時,彭月捧著一摞稿件走了進來,臉色不是很好。童玲隨手從包裡撿了兩個小禮物,笑嘻嘻地塞到彭月懷裡,大喇喇地說:“老彭,送你的禮物。我強烈推薦烤魚片,超好吃!”

說著,童玲順手拿起自己桌上開了袋的一片烤魚,往彭月嘴裡塞去:“諾,你試試。”

彭月並沒有像以前那樣,開心地張嘴迎上來,而是往後退了一小步,用手接過烤魚片,然後把稿件放到桌上,這才慢悠悠地說道:“哦,謝謝啊,等我回去嚐嚐。”

童玲還想跟她介紹介紹另一袋零食,剛張開嘴說了個“那……”,就被彭月和另一個編輯的對話打斷了,“劉編輯,這個稿件你再看下,我複審的時候發現圖片質量不行,你和作者溝通溝通,讓他換大畫素的。”

童玲被截斷話頭,只能乾巴巴地杵在那兒,一時不知如何自處。那種感覺,就像燃燒旺盛的火堆突遭一盆冷水,唱到高調突然被人扼住喉嚨,簡直能憋出內傷。

童玲這時才真切體會到,人與人之間,驟然的冷淡殺傷力最大,能讓人瞬間清醒,退回普通熟人的位置。

3

人都是會變的,好朋友當了領導照樣也要擺架子。童玲覺得自己過於天真,然後就陷入後悔的情緒中無法自拔。早知如此,她在婚禮上肯定會安排彭月代表社裡上臺致辭,蜜月回來肯定會單獨給彭月買禮物。這麼一想,一件件,一樁樁,確實是她不周全。

不過,人總是會更偏向自己。儘管她基於上下級關係做了自我反省,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但在內心深處,她還是失望,甚至有些怪彭月。大家認識那麼多年,關係那麼瓷實,誰不知道誰呀?至於搞這一套嗎?看這意思,當了領導,就不能和老友一起玩了唄?

成,既然如此,那乾脆就別在一起玩了,畢竟不在一個層次了呀。

她酸溜溜、氣哼哼地想。

此後,童玲改了稱呼,從“老彭”變成 “彭主任”。

童玲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喊“彭主任”時,很清楚地看到彭月的嘴角抽了抽,眼神複雜,似乎閃過許多情緒。但最終,她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響亮地交代工作。

從“老彭”到“彭主任”,昭示著從好朋友變成陌路人。童玲再也沒有和彭月私下聚會,也沒有發過與工作無關的微信,她覺得自己還是過去那個沒心沒肺的童玲,而彭月卻越來越像個裝模作樣的領導,讓她越來越陌生。

彭月早就適應了當主任的職場生活吧?她已經度過不開心的階段了吧?她現在不會覺得孤獨了吧?

童玲偶爾會關心這些問題,很快又暗罵自己鹹吃蘿蔔淡操心,領導的想法也是她能揣測的嗎?

童玲和彭月慢慢疏遠後,很快就憑藉自己爽朗的性格交到了更多的朋友,她們經常一起約飯,一起逛街,一起分享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甚至能做到面無表情地聽別人吐槽領導——彭主任。

“彭月也就三十出頭,原先多嫩一姑娘,自從當了主任,那張臉啊,嘖嘖,苦大仇深的,看誰都像欠了她八百吊。”

“那必須啊,人家是領導,你等屁民懂什麼?領導不端架子,難不成跟你們打成一片?那當領導還有什麼意思?”

“得了吧。她本質上就一虛偽的人!有那麼多資歷比她老的編輯,她憑什麼殺出重圍當黑馬,這背後還不一定有什麼事呢?”

童玲默默吸著奶茶,笑眯眯地聽大家吐槽,終究沒有加入她們。再不濟,她與彭月也有那麼多年的交情,她就算對彭月再有意見,那些難聽的話她也說不出口。

但大家沒打算讓她只當聽眾,剛才挑起話頭的人順嘴就把她扯進來了。“人品不行就是不行,咱就不論別的,就說童玲吧,”那人伸出手,扳倒一根手指羅列著,“和她一個學校的”,說完又扳倒一根手指,“和她一個單位的”,再扳倒一根手指,“多年姐妹相稱,最後呢?童玲工作出了點差錯,彭月一點面子都沒留啊!鐵面無私,直接開刀,殺那啥儆那啥的套路玩得賊溜,嘖嘖。”

一個男人如何做到同時讓兩個女人都舒服

4

童玲斜著眼睛看那人的八婆姿態,又想起此人原本也是競爭主任的人選,心中瞭然,頓時有點悲涼。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啊。果然,在心性複雜的成年人堆裡,很難扒拉出來一個值得交的朋友。她開始懷念過去的時光,她和彭月一起玩耍、一起加班、一起交心、一起看帥哥的日子。

多麼快樂!唉,物是人非啊。

此後,童玲收起嘆息,又慢慢地和那些同事拉開了距離,同時老老實實地聽從彭主任的工作安排。

那天下午,她正在改稿,彭月忽然帶了一本書稿進來,是一個沒過試用期的編輯留下的爛攤子,現在全部都要返工,急需一個接盤俠。

彭月講明原委後,問大家:“誰手頭上的工作不急?先把這本改一下吧。”

她其實有權指明把這本稿件交給誰負責,但誰都知道沒有人願意幹擦屁股的活兒,她或許不想和大家鬧得更僵,所以用了商量的口氣。

但她保留的餘地無人領情,沒人願意接盤,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彭月望了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童玲的身上,童玲舉起書稿,笑道:“我也不行,我這本教材秋季訂書,天天加班趕工呢。”

童玲沒有說謊。彭月收回目光,臉色很難看,抬高聲音:“既然沒人願意接,那就大家一起看。我把它分成小份,你們一人審一章節!”

彭月前腳出門,編輯們怨聲四起:“我的媽呀!怎麼能這麼幹!出了問題誰負責?她這是什麼態度?還真把自己當領導了!”

另一人說:“算了算了,工作該做還得做,人家本來就是領導。”

那個被彭月PK掉的主任候選人歪頭和旁邊的人嗤笑:“看見沒?連昔日的好朋友都不捧場,都不拿她當回事兒,豈不是更說明她人品有問題?”

那人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砸到童玲的耳朵眼兒裡,聲波轟鳴,震得她好半天都沒緩過神。

5

“連昔日的好朋友都不捧場,都不拿她當回事兒,豈不是更說明她人品有問題?”——這句話就像一隻無情揭開真相的手,讓童玲看清了自以為的無辜純良、初心不改是多麼的虛弱和無知。

她終於意識到,在她和彭月這段變壞的友情中,可能她才是主要的責任者。

憑心而論,作為一個剛剛上任的年輕領導,為了儘快服眾,無論是表面上端端架子也好,軟硬兼施也好,殺一儆佰也罷,都是可以理解的。有些操之過急或者有不周全的地方,也在所難免。

而在彭月磕磕絆絆適應新身份的時候,在彭月急需立威的時候,在彭月渴望得到認同的時候,在彭月期待有人支援的時候,她這個所謂的老友,做了什麼呢?

她在想還能不能繼續稱彭月為“老彭”,她滿腦子裝的都是“我和老彭是最好的朋友”,她還希望像從前那樣、大喇喇往彭月嘴裡塞零食,並且理所當然地把彭月還當成那個害羞的不願上臺講話的小女孩……

說白了,她在低估友情,又在高估自己的分量。朋友該給的支撐她沒給,卻想要索取一些特殊的對待。

她一直都沒看明白,一直不變的友情並不是堅固的友情,一直都在變化但沒有走散的友情,才是堅固的友情。而她與彭月的友情崩壞,並非因為彭月搖身成為她的領導,而是源於她沒有擺正位置,先做好彭月的下屬。

童玲想,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就好了,她會果斷稱呼彭月為主任,她會主動邀請彭月上臺做婚禮致辭,她會全力支援彭月的工作,她絕對不會做一丁點有損領導威信和形象的事,她會用下屬的服從和朋友的赤誠,給彭月需要的領導體面。

正因為關係好,才更要做好上下級。先做好本職工作,當好下屬,然後才是好朋友。人與人的關係錯綜複雜,向來層層遞進,只有給了對方最基礎的尊重,才能擁有對方最高階的親密。她真是糊塗,當時怎麼就沒轉過彎來呢?

想到此,童玲主動去辦公室找彭月,當著其他同事的面,說道:“主任,如果那本稿子不是特別急,我下個月可以騰出時間。”

說完,她抿起嘴角笑了笑。

彭月翻了翻進度表,繃緊的頸肩部肉眼可見地軟了下來:“那,那我還是等你審吧,也不是很急,辛苦你啦。這本稿子問題多,我會申請多給你算績效。謝謝你啦,老童。”

童玲咀嚼著 “老童”那兩個字,牙根發酸,心尖發軟,內心歡喜又雀躍。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八小時以外的珍貴友情,好像重新活過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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