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詹梅:溫暖的懷念

文/詹梅

12歲那年,我到離家20多公里的初中上學。20多公里的路程,現在看起來,似乎是一腳油門的事,但那時的公路交通,遠沒有現在發達——車少、路也不好。平時在學校住宿,每到週末就特別想回家。可是,回家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記得那是12月的一個週六。放學時,天色已晚,不過,我還是幸運地等到了末班車。汽車像一隻摸索著爬行的蝸牛,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當它終於停靠在躍進街頭時,天地已經完全籠罩在夜幕中,家還在4公里山路外。

空無一人的小鎮街頭,出奇的安靜。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已經歇息了吧。只有路燈黃暈的光,給大地增添一點暖意。瑟瑟冷風中,無邊無際的夜色,放大了我的恐懼。我想哭,但沒有哭出聲。

壯著膽,走上那條兩邊都是樹林的山路。高高低低的樹木上空,有幾顆寥落的星星,在遙遠的天際,對我眨著神秘的冷眼。枯焦的梧桐樹葉,在樹梢簌簌有聲,單調而瘮人,像一群多嘴的人,不懷好意地在那裡指指點點、唧唧喳喳。空曠幽暗的山路上,似乎處處都是陷阱,處處都有妖怪在虎視眈眈:以乳為眼,以臍為嘴的刑天,正對著我張牙舞爪;九頭蛇相柳的巨口,正要水火齊發;還有那能變作人形的怪物,身形像貓,披散著長髮,好像正躡手躡腳地向我走來,而且似乎聽到“喵嗚”的叫聲了……

越想越害怕,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我一邊哭一邊跑,似乎有天大的委屈——其實只是想製造一點點聲音,給自己壯膽。

慌亂中,我跌倒了。“怎麼啦,孩子?”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莫不是妖怪出現了?莫不是……”我伏在地上不敢出聲。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緩慢,有力,響徹我的耳畔。

“一定是那身形像貓的妖怪,變作人形來吃我了!”我害怕得忘記了哭。

“爺爺,她怎麼了?”又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難道不是妖怪?我慢慢抬起頭來,發現一老一少站在我的身旁。那孩子與我一般大小,老人背了一個大揹簍。

“我要回家,我很害怕,路上有妖怪……”老人扶起了我,得知我的爺爺是詹醫生後,他溫和地安慰我,莫害怕,我曾找詹老師看過病,可以送你回去。

寂靜的山路上,我們經過了許多岔路口,看見了遠處黑黝黝的大樹剪影,聽見了人家房前屋後虛張聲勢的狗叫,還有空寂山路上腳步的迴響。藉著微弱的星光,那崎嶇的山路,因為有他們的陪伴,我再沒有一絲害怕。

老人原打算把我送到大石橋(離爺爺家很近的一座橋),又不放心。直到將我送到爺爺家門外,聽見爺爺的應答後,他們才慢慢地往回走——他們的家,早已經走過了。待爺爺出來,那一老一少已經走出了很遠。爺爺連聲說:“這麼晚了,應該留他們在這裡歇一宿嘛!”

30多年過去了,那沒有月亮、只有寥落的幾顆星星的夜晚,那無邊的夜色和無端的恐懼,那一老一少的友善行為,在我反芻式的回想中,始終都是那麼明晰。雖然,夜色中,我不曾看清他們的面容,也不知道他們家住哪裡,甚至連他們的姓名都不曾打聽,但是,他們的善良與淳樸,熱心與真誠,質樸與友善的品質,卻一直銘記在我心裡。

現在,我的爺爺早已故去,那好心的爺孫倆還好嗎?每當想起這件小事,我的心裡就會充滿懷念,充盈著溫暖和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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