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聶非池
搖滾樂（rock and roll），30餘年來在中國一直是個神奇的存在。沒有人可以給出一個明確的定義，有人說搖滾就是“吉他+貝斯+鼓”等器樂轟鳴啊，有人說搖滾就是黑衫長髮搖啊滾啊嘶吼啊，有人說搖滾是一種精神啊……但到底是什麼精神啊，同樣眾說紛紜……但是，你發現沒有，搖滾樂迷們雖然不能準確說出什麼是搖滾，卻總能十分肯定地說出，這個不是搖滾，那個不是搖滾。
是的，“打假”是聽搖滾的人最愛乾的一件事，一言不合就給人貼上“偽搖滾”的標籤。相比“打假”，他們對“審美”反而沒那麼苛刻。也就是說，好不好聽倒是其次，但絕不能聽到假的搖滾。就好比是去商場買東西一樣，劣質產品可以容忍，但你把豬肉丸當成牛肉丸賣給我，就不能忍。話說這好理解，但關鍵是，如果你連牛肉丸是什麼味都不確定，又怎麼知道你買到的不是牛肉丸呢？
去年我寫過一篇文章，叫《向中國四大“偽搖滾”致敬》，文中提到中國四大“偽搖滾”——零點樂隊、BEYOND、五月天與汪峰。是的，在搖滾迷眼裡，這四組知名度很高的藝人，都不是真正的搖滾，是應該被鄙視的。尤其是五月天，在知乎一提到搖滾的話題，必定有一堆人會把五月天拿出來黑一遍。當時我為什麼說要向這四大“偽搖滾”致敬呢？其實我從來不刻意去肯定他們是搖滾或是偽搖滾，是什麼都好，音樂就是音樂，沒什麼非黑即白。他們能頂著“偽搖滾”的帽子，為大多數人奉獻出好的音樂，就值得致敬。
為什麼搖滾迷愛“打假”呢？這出於一種什麼心理？是出於一種正義感嗎？就算“偽搖滾”們標榜著搖滾，但那又礙到誰了呢？你不聽不就完了嗎？有人說，就是看不慣他們打著搖滾的旗號出來騙錢。什麼？騙錢？搖滾可以當成誘餌來騙錢了？那真正搞搖滾的不都發財了嗎？可事實恰恰相反呀。在國外，確實搖滾都是主流，搖滾巨星比流行明星賺錢更多。但在中國，搖滾一直就不是主流。
為什麼你認為的真正的搖滾賺不到錢？假的搖滾卻大受歡迎？難道大眾追捧他們的原因就是他們說自己是搖滾？錯，只能說你太高看搖滾了，搖滾對於國內大眾樂迷來講，並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追捧“偽搖滾”的樂迷，本身就不是偏執的搖滾迷，他們用不著你去叫醒他們：“喂，你聽的是偽搖，知道嗎？”
偽搖又怎樣，偽搖又不傷身體，別人要的就是這個味兒！或許你要說，唱什麼、聽什麼是你的權利，但別口口聲聲說是搖滾啊。為什麼不能說？搖滾二字被你註冊了嗎？還是你怕搖滾爛大街了，顯得自己也掉價了一樣。就像周圍的人都穿耐克了，你穿個耐克出去還怎麼裝逼，所以你很想一一戳穿他們許多人穿的其實是假耐克？
“偽搖滾”們偶爾喊兩句rock就是打著搖滾旗號騙錢嗎？並不是，很多時候，“搖滾”二字只是表達他們當下一種熱血沸騰的情緒，一種對音樂的敬畏之心，而並不是你所認為的，他們是有意為自己披上一層搖滾外衣：“我是搞搖滾的，我很高階，快來崇拜我吧！”他們根本沒有這個“騙”的動機，而“受騙者”也並非衝著這一點去的，所以，“騙錢”不成立。
在中國的音樂鄙視鏈中，搖滾似乎永遠在流行之上，搖滾再怎麼邊緣，也始終有看不起流行的資本。很多搖滾迷的潛意識裡，搖滾就是與商業對立的，任何向商業靠攏的行為都是可恥的，任何在市場廣受歡迎的作品，都不能算搖滾作品。從這層意義來講，他們對偽搖滾的批判，有時也飽含著濃濃的酸味兒。
搖滾就該偏安一隅嗎？搖滾就該貧窮落寞嗎？這不應成為搖滾與流行的分界線。像BEYOND與汪峰，出道時都是很搖滾的，但後來他們在音樂風格上選擇向大眾靠攏，讓自己的音樂被更多人聽到，也透過商業上的收益讓自己能走得更遠，這有多大的錯嗎？ 而在搖滾迷看來，他們似乎背叛了搖滾。但是，又回到原始的話題，搖滾是什麼？你又憑什麼說他們背叛了搖滾？難道他們的作品中已經沒有那種精神了嗎？又或者，只是因為他們的作品受到了“爛大街”式的禮遇？難道你認為，《光輝歲月》《北京北京》就永遠比《冷血動物》《殺死那個石家莊人》要low？
搖滾樂不是生來就高人一等，相反，在國外它本就源於底層與卑微；流行樂也不是天生低人一等。作為兩種音樂風格，本無高低貴賤之分，而且有時候他們的分界線並非那麼明顯。都是音樂而已，入耳就行，不入耳就拉倒，又不是劃分社會階層，又何必刻意去確定界線呢，更沒必要鄙視與嘲諷，去給別人貼標籤。其實我一直覺得，介於兩者之間的流行搖滾是一種很不錯的音樂風格，它用偏流行的旋律外殼，承載著搖滾樂積極方面的思想與內涵，既不同於流行樂的“靡靡之音”，又不同於硬搖滾、重金屬的“死亡之聲”，讓大多數人都能接受與喜歡，並能讓音樂沉浸到靈魂之中。
一直以來，這種對“偽搖”的批判之風，也是一種中國特色，被批判的物件也基本限於國內的、有一定商業影響力的藝人。雖然我不是搖滾樂迷，但我知道搖滾樂確實是一種神奇的音樂，等同於音樂中的毒品（但應該無害），一旦中毒的話，基本就對其他音樂自動免疫了；當他聽到黑色金屬、死亡金屬這一步，可以說已經接近“變態”地步，他們可以笑傲天下，其他所有人都是“偽搖”。
王源說：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我也想，也許是我們這些偽搖迷沒能真正感受過搖滾的魅力，所以體會不到他們眼裡只有搖滾、藐視一切的態度吧。不管怎樣，我始終認為，任何型別的音樂都有精華也有糟粕。搖滾中有好搖滾也有壞搖滾，流行中有好的流行也有差的流行，與其費盡心思去“打假”，不如更多注重“審美”，發現更多好音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