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枝裕和《步履不停》:時間走得很快,但是愛永遠都在

一些隨口說出來的約定還來不及實現,一些胸口小小的悸動被淡淡地忽略。人生就是不斷地失去,時間終將帶我們找到諒解的出口。——是枝裕和

是枝裕和,是日本當代電影大師,被譽為“小津安二郎的接班人”。早稻田大學文藝學科畢業後,是枝裕和對拍攝紀錄片產生了興趣,隨後成為一名電影人,並在這一領域嶄露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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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關注的題材多具社會關懷及人文主義色彩。1995年執導由宮本輝同名小說改編的《幻之光》,獲得威尼斯電影節新導演及最佳攝影獎。2004年以真實事件改編電影《無人知曉》,14歲的柳樂優彌憑此片榮獲戛納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獎。

是枝裕和的電影作品很多,《步履不停》、《如父如子》、《無人知曉》、《海街日記》等影片都是獲得很好口碑的、家喻戶曉的作品。

在是枝裕和諸多的電影作品中,《步履不停》真的是一部深入人心的精品佳作。值得一提的是,這部電影就是根據是枝裕和的同名小說《步履不停》創作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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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版的《步履不停》,同樣融入了細膩的生活日常情節。劇情敘事是典型的日常化鏡頭語言,樸素的語言帶著真誠,細膩的情感生動感人。

《步履不停》的場景畫面優美清新,鏡頭語言細膩精緻,將日本的傳統文化融入到小細節之中,總是讓人能感覺到日常的美好的同時,也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活。

比如電影中的主人公叫橫山良多,他的母親炸的玉米天婦羅,壽司店送來的頂級壽司和鰻魚飯,夏天的那一塊塊沁涼紅透的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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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的味道成為家人情感的牽絆,這些食物構成了一個普通家庭的日常之食。

良多的那位為家庭瑣事而喋喋不休的母親,遇事沉默寡言的父親,還有良多哥哥的遺照特寫,他的哥哥純平,很優秀但是在救人時卻意外身亡。這一幀幀鏡頭語言向人們展示出了一個普通而不平常的家庭的縮影。

與電影比起來,小說更耐人尋味。同樣,小說的主人公也叫橫山良多,而且是以橫山良多的視角展開的敘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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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不停》一書主旨是回憶一家三口回家探親相聚所發生的事情,僅僅是一日,在主人公橫山良多和他的和姐姐、父母相聚的那兩天,簡單平凡的生活瑣碎,卻輕易地引起我的共鳴。

小說以第一人稱的敘事方式作為開場白,以橫山良多一家與姐姐一家回老家參加大哥的葬禮與父母相聚為敘事線索,短短一天半的時間卻濃縮了這家人的一生。

小說中穿插加入情節敘事、個人回憶、心理活動等,這使得故事的描寫更加細緻,也使讀者能夠對情節和人物背後的情緒有著更深更好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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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小說一開場,就是良多的一段回憶:

那是距今七年前的事了。當時的我剛滿四十歲,雖然已經稱不上年輕,但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場馬拉松,也還沒抵達折返點,至少,當時的我是這麼想的。

回憶如同一場電影,往日的一幕又一幕,憑著昔日的記憶去追憶印象裡的人。橫山良多婚後帶著妻子由香裡和養子淳史一同回到久違的家中與家人相聚,這一天其實也是他的哥哥純平的忌日。

從母親嫻熟地張羅炸天婦羅到兩個天真的外甥矇眼打西瓜,院子裡的肆無忌憚綻放地百日紅。這些夏天的場景看似一幅幅安靜祥和的溫馨畫面,實則每一個人心裡都暗藏著一斷灰色情感。

父親的偏執,母親對於哥哥純平去世的難以釋懷,良多對於一直生活在哥哥純平光環背後的耿耿於懷,妻子由香裡不滿婆婆的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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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段對話和生活場景,推動著故事裡的人情緒起伏不停,彷彿是一張看不見的網,每個人都在盡力去維繫著平衡,儘量避免去打破這種看似溫情的狀態。

面對母親的嘮叨、姐姐的調侃和與父親之間接近於零交流的見面方式。橫山良多一直在壓抑著,他沒有憤怒或者宣洩,偶爾想爭辯又默默地壓著情緒。維繫著這些瑣碎,大概就是親情和愛吧。

七年前的他雖然已經人過中年,可竟不大懂得與家人的相處之道。母親對孩子的牽掛,父親的一副不好相處的壞脾氣,都曾讓他想要逃離。而現在的他已慢慢感悟到了關於人生關於家庭的含義,可是父母此時都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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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為了救落水兒童而去世的哥哥純平,在小說中佔有大量的文字,可以說這是作者是枝裕和濃墨重彩渲染的一個人物形象。哥哥的名字不時被父母掛在嘴邊,哥哥的優秀在無形中也給良多的生活帶來了很多壓力,讓良多從小到大都活在哥哥的影子裡。

無論在學校還是家裡,無論哥哥在世時還是已經去世,這種比較一直在他的心裡留下了深深的印象,這種壓力在時間的推移中逐漸發酵,並在潛移默化中讓良多的心產生了叛逆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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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哥哥的美工是他科目中相對較弱的一項本領,良多便要在美工上做出一番成績來證明自己,來尋求一種平衡感和存在感。

橫山良多的父親是一位倔強、不好相處、熱愛工作、自尊心很強的老人。這個家庭在父親凡事有板有眼的嚴肅態度下,常常處於沉悶壓抑的狀態,孩子們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成長起來。

橫山良多在面對父親時脾氣時,沒有采用行之有效的相處方式,他以自認為與父親同樣的方式進行相處,彼此誰也不服誰,都暗暗較著一股勁。

雖然和父親相處特別不融洽,但看到父親垂垂老矣的無助背影,他特別心酸難過,不知道何時開始,那個像山一樣的父親漸漸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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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一位特別熱愛生活的家庭主婦的形象,她愛用花點綴生活,一直堅持著插花的技藝,她去學習手工製作明信片,並在明信片上繪製精美的團,自己編織毛衣和手工。

橫山良多的母親也像其他家庭主婦一樣,喜歡囤各種有用或是沒有用的物品和食物。它總是會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喋喋不休,嘮叨、埋怨、嚼舌根成為日常生活的常態化表現,

她覺得自己的婚姻並不幸福,卻永遠記得那一首和父親有關的歌曲,陶醉的哼唱。良多在敘述母親的部分時候用了三次“毛骨悚然”,母親對孩子們的過分執著讓他覺得特別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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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之前的橫山良多無法理解是對於父母對於自己孩子的那一份牽掛。

但這一天的經歷改變了良多的後半生,可在當時發生變化的時候他並未知覺。他第一次感到房子變老了,父母似乎也變老了,但他還未準備好,顯得不知所措。

他也發現父母越來越固執,他們無法原諒良雄——那個大哥拼了命救活的人。父母對大哥的愛全部轉化為對良雄的恨,直到後來良多才明白這其實是一種更強烈的愛。

那一個唱起《藍色燈光的橫濱》夜晚,值得良多一生懷念。在失去了父親和母親之後,良多再也不是某個人的兒子,成為了自己女兒的父親,他才漸漸品嚐到人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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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一天也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就是平淡的日常,但許多事情就已經悄悄發生了改變,回過頭來看這一天的時候,你卻再也無法挽救什麼,這就是人生。人生總是有那麼一點來不及,但我們也只能步履不停地追趕。

是枝裕和筆下的親情總是如此細膩,觸動心扉,總有那麼幾行文字,總有那麼幾個段落,能瞬間戳中人的淚腺,讓人帶著淚水在是枝裕和的文字中流連。

小說中回憶與敘述交相推進,回憶也穿插鋪墊在敘事中。從小時候的調皮到大哥為了救別人而犧牲到母親父親的對大哥的思念到父親母親逐漸老去,留下良多一直在悔恨當初沒有來得及陪父親看球賽,沒有開車載著母親兜風,沒有在母親倒下前回家陪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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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不停,時間走得太快,總有一些話來不及說,一些事來不及做。

良多嫌棄母親嘮叨,父親刻薄,厭惡父母之間不斷的爭吵以及一家人總是試探著說話,嫉妒父母對逝去大哥的過分偏袒與懷念,聚會中,總想著要逃離這個氛圍,趕快結束回家。但是,父母依然是愛這個小兒子,只是彼此之間好像沒找到正確交流的方式。

良多一直不願面對家人,現實的壓力、父母的隔閡、大哥的陰影,甚至他對父母那一點點的怨恨和不解,這一切讓他選擇逃避遠離家庭。在大哥純平忌日的這一天,大家要聚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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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是生活中莫大的一個諷刺,家人之間竟是因為純平的忌日才會相聚在一起,這樣的歡聚團圓因大哥的缺失而蒙上了一絲悲傷的色彩。

有時候,人的成長就在一瞬間。當良多和父親一起在踩在沙灘上開玩笑的時候,當母親為良多準備睡衣的時候,當母親不捨地望著遠去的汽車久久不曾離去的時候,當母親來電催促良多去看牙的時候,步履不停,時間走得很快,但是愛永遠都在。

家中每一位成員都有著鮮明的性格特點,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小執著,也有各自的小確幸,他們以各自的生活方式影響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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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中的每一個情節,都能夠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是多麼的深。由此也可看出,是枝裕和流露出的是何種的真情實感。

是枝裕和透過一個家庭的一天的聚會,可以看到家人們彼此間最可貴的情感,緩緩道出對於親人說不出口的話,或是來不及說的話。

每一句話都透露著遺憾,卻也同時找到了感情宣洩和諒解的出口。人生路上,步履匆匆,為何不停來,欣賞一下沿途的風景呢?這或許才是是枝裕和在《步履不停》中要表達的主題吧。步履不停,為何總是慢一拍,總有那麼一點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