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史記:郭德綱列傳

郭德綱者,天津人也。天津者,古薊縣之地也,明永樂遷皖人於此,建衛築城以護京師,始名。或傳德綱之祖亦為皖人,隨伍南來,夫六百餘載矣。壬子歲臘月十五(公元1973),其生焉。父事警司,母為學堂教員。

幼不善讀書,迷曲藝。曲藝者,古之參軍戲也。含評書、梆子、雙簧、相聲諸藝,近百年間,大興於世,尤以天津為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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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從高祥凱習評書,九歲從常寶豐習相聲,十二歲從王田雨習西河大鼓,十六歲從楊志剛習相聲,轉益多師,沉潛數年,其藝精進。

乙亥歲(1995),三奔京師,結同儕數人,創“北京相聲大會”,共演相聲於茶樓。然德綱時為無名小輩,觀聽者甚少,所得賞錢不足以飽食,遂大窘。嘗因少車資,夜步四十里歸家,復染風寒,當BB機以抵藥費。三餐所倚,唯掛麵就大蔥耳。其妻胡氏不堪悽苦,雖誕子亦離之而去。

時姜昆、馬季諸相聲名角當紅,服務於體制,名利滿載,德綱慕之,乞為收納,然為所輕,未允。遂乞食於安徽衛視,其擇一鬧市,復將德綱置於巨玻璃球中,扮小丑,撒猴態,遊人駐觀之,或擲賞錢。如此兩日,無便溺之自由,然所得者甚少,德綱心有慼慼焉。

後數年,覆盤旋於京師,跪舔於體制,弗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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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歲(2004),拜侯耀文為師。耀文名家也,乃相聲大師侯寶林第三子,時為曲藝家協會副主席。其排眾議而納德綱,相聲圈多有驚色。而德綱若孤夜遇明燈,故終生以貴人奉之。然止三載,耀文猝亡,誠可惜也。

當是時,德綱更“北京相聲大會”為“德雲社”,夥張文順,于謙,李菁諸人遷天橋樂茶園演出,始有起色。于謙者,北京人也。出身科班,習相聲專業,擅捧哏,德綱得之,如魚之得水耳。

二人捧逗各專,演出精彩紛呈,觀者大呼過癮。是以乙酉歲(2005)始,名聲大噪,北京衛視諸媒體邀其登臺,而網路亦屢傳其錄影。後返天津演出,凡廿六次,座無虛席,盛況空前,昔之相聲大師、名角皆不及其十一也。此間佳作如《西征夢》、《論捧逗》、《託妻獻子》、《我要幸福》、《我這一輩子》、《論五十年相聲之現狀》等亦為世人所詳。

某日,舊茶樓老闆偶遇德綱,握其手,曰:“終得見汝之當紅於今日也!”德綱聞罷,笑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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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景圖

然,名滿天下,則誹亦隨之至也。姜昆諸人斥德綱為“俗”,其以曲藝家協會主席之尊,籲同行共討之。德綱撰《反三俗》以譏。復思昔日跪舔之辱,乃笑言:“吾曾欲為門下走狗而不得,無奈而化為龍也。”

自此,天下無人不知德綱,每論及當世相聲,皆唯其是瞻。其獨張旗幟,廣納徒孫,亦盛矣哉。傳統相聲之復興、呈新於今,德綱功不可沒也。

後,德綱持一己之名氣、才資轉入綜藝、影視,兼施營銷之術,一躍而成吸金大鱷。數年間,攬公司八家,積身價十億,更有四千平澳洲豪宅,其子郭麒麟,傳以四百萬豪華跑車為座駕。德綱亦續娶王氏為妻,乙未歲誕下次子,一家四口,何其樂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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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綱性烈。其師耀文嘗言,德綱飽受坎坷,故必嫉惡如仇。北京衛視臺長王某素與德綱有隙,後身故,德綱乃撰詩謔之。德綱亦有名言:“吾平生最恨不明所以而勸人以大度者,遇則遠之,唯求雷劈之時而免殃也!”(我挺厭惡那種不明白任何情況,就勸你一定要大度的人,離他遠一點,雷劈他的時候會連累你。)或一言以蔽之:未經他人苦 ,休勸他人善。其性情大抵如此。

太史陳言:德綱者,伶人之屬也,後亦從商,復為巨賈之流。其非雅士名士,亦非異士烈士,然,何以言耶?蓋為世俗言耳!夫世之曰俗者,俗人俗事也。天下熙熙攘攘,皆為名來利往,不得志時,飽受冷眼,為世俗世態所傷,而迨時來運轉,譭譽叢生,然終得以翻身之姿態,雪昔日之羞恥,此所謂成功之俗人,俗人之成功也。然,孰又能脫俗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