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一夢 | 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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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紅塵一夢 編輯/淑為 圖片/網路

晚飯後,陳先生總要走進書房,從琴盒裡取出他那把心愛的古典吉他,習慣性的彈起那首自己改編獨奏曲——《白狐》。琴絃在他靈巧的手指彈撥之下,流淌出一串串悅耳的珠玉之聲,琴聲起伏跌宕,時而平靜,時而奔放,時而激進,時而幽婉,讓他如痴如醉,如夢似幻。曲罷,良久才回到現實中。他又開啟一本精美的筆記本,從裡面取出一片樹葉來,樹葉已經幹了,顏色黃褐,但葉片完好。他小心翼翼地將樹葉放在掌心,細細端詳審視,彷彿是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寶。看著看著,他眼神漸漸迷離起來,彷彿又回到了那件奇異的事件裡去了。

兩年前,一個初冬的日子裡,家住省城的陳先生應邀到雨城雅安參加一個文學研討會。陳先生四十開外,中等身高,結實的身板上是一張國字臉,兩道濃眉下是一雙閃著黑光的大眼睛,直直的鼻子下的嘴唇飽滿厚實,唇線分明。這樣的長相再配上他的一頭又粗又硬的短髮,整個人看起來剛毅有力。一身深灰色的西裝,一雙棕色的皮鞋,使陳先生的硬朗之中又透露出幾分英俊儒雅之氣。

主辦方將陳先生的下榻之住處安排在金星大酒店。陳先生的房間在三樓,是一個單間。晚飯後,陳先生有點疲倦,可能是因為旅途勞累吧,他就回房休息。來到房間,他又想略略休息一下,晚上出去走走,看看夜色下的雨城,於是就和衣躺下,隨手拉過一條毛毯蓋在心口。可能是因為有點疲倦的原因,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陳先生在一陣婉轉的鳥鳴聲中醒來。這讓久居都市高樓的他感到愉悅興奮,於是翻身下床,移步窗前,輕輕拉開窗簾,大大的落地窗外是一個小院。在蒼茫的暮色中,院裡景物也清晰可辨,四周是花臺,花臺裡栽種著一些花草,雖是初冬,但也有好些花在燦爛開放,靜靜的美麗著這個小院。院中間是一棵高大的常綠樹,葉片寬大,枝葉繁密,樹下有一張打磨得很光滑的石桌,石桌四邊是四個同樣光滑的石凳。想來在夏天傍晚,在此品茗看書,一定很是愜意,但此時,這一院靜謐美好只能留給寂寞的花兒和樹上的鳥兒了。鳥兒安靜了一會兒,發現並無異常,又開始上下跳躍,歡快鳴叫。樹葉太密,陳先生只能看見一樹蒼翠的綠色,以及綠色後面蒼翠的暮色,這神秘色彩一直延伸到遠方,與城市的璀璨燈火相接,天空如夢幻般高遠深邃、神秘。涼風習習,陣陣撲面,陳先生感到神清氣爽,像被什麼引領著一樣,像在追尋什麼一樣,不由自主地走出了房間。

街上,華燈初上,熱鬧喧囂卻如同剛沸的水,翻騰得起勁。喜好夜生活的人們,像在牢房裡睡了一天剛放出來的犯人一樣,貪婪縱情地享受著這美好時光 。陳先生喜歡寧靜,就撿了一條安靜的小巷走。小巷名叫桃花巷,不寬,很是幽長。兩邊店鋪大多是精美的小吃,光顧的也多是俊男美女,他們一邊美滋滋的品嚐美食,一邊幸福地說著情話。還有些經營珠寶玉器的店鋪,輝煌的燈光折射出一片珠光寶氣,進進出出的多是穿金戴銀的闊少靚女,盡顯雍容華貴之氣。見此情景,陳先生才悟出為啥小巷取了個如此香豔的名字——桃花巷。

出了桃花巷就是通往郊外的一條馬路,由於不是要道,晚上幾乎沒車輛過往,更難見到一個行人。就連路燈壞了也沒人管,幸好此時一彎新月掛在樹梢,朦朧的月光為幽靜的環境增添了幾分浪漫和神秘。月光下,馬路彎彎曲曲,不知通向哪裡,路左邊是黑黑張家山,右邊是閃著銀光的羌江 ,江邊竹影婆娑,垂柳長鬚飄飄,煞是好看。陳先生很是享受眼前美景,信步往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遠,陳先生忽然看見前方有一股藍幽幽的火,沿著馬路向著自己移動過來。陳先生倒吸一口冷氣,頭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鬼火,這就是傳說中的鬼火吧。這樣一想,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臉上的面板繃得緊緊的。鬼火越來越近,越近就越快。陳先生閃身到路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大氣不敢出,呆呆盯著那團鬼火。就在鬼火離他五六米的時候,他才看清了是怎麼回事,那情景讓他啞然失笑。原來那鬼火是一個燒得很旺的蜂窩煤爐子冒出的藍色火苗,爐子放在一輛電動三輪車上,車上還有些鍋盆碗盞,駕駛三輪車的是一位面目姣好的中年婦女,顯然是去夜市賣小吃的。

陳先生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感覺這樣的散步還蠻刺激的,蠻有意思的,他便更加大膽地往前走。路兩邊的樹逐漸多起來,光線越來越陰暗 ,路面反射的模糊亮光指引著陳先生前進的腳步,他憑著感覺往前走。忽然前面黑暗中傳來“嚓”、“嚓”、“嚓”的響聲,像是野獸跑動時爪子發出的聲音。陳先生剛平靜的心又立刻狂跳起來,“嘣”、“嘣”、“嘣”地撞擊著胸膛。容不得他多想,一個牛犢般大的野獸就衝到了他跟前,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停住,原來是一隻奇大無比的黑狗。黑狗走上前來,在陳先生身上嗅了一通,然後繼續它的奔跑。陳先生嚇得半天不敢動,他怕往前走了,不知還會遇到什麼東西,但往回走又怕遇到剛才那頭黑狗,這樣一想,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

好在沒走多遠就進入月光中了,月光更加明亮了,不遠處還有幾處樓房在亮著燈光。陳先生懸著的心終於放輕鬆了,他甩開大步往前走。拐過一道彎後,忽然看見有個人在他前面走著,終於遇到人了,他心中一喜,何不與他結伴前行,也好打聽一下前面是什麼地方,到哪裡可以打車回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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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朋友,等等。”他向那人喊道,“可否與你同行?”那人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他趕緊跑上前去。待跑近一看,才發現是個長髮披肩的女人。這女人三十來歲,身材高挑,上身穿一件短款紅色羽絨服,薄薄的羽絨服緊緊貼在她身上,盡顯曼妙身姿。下穿一條黑色連褲絲襪,兩條美腿看起來就更加修長了。一條黑色短裙恰到好處地裝飾在她豐滿的臀部,性感迷人。足下那雙翻皮高跟短靴,高雅大方。左手手腕上一個黑色提包晃動不停,像個不安靜的孩子。最吸引人的應當是她的一雙朦朧如秋水的眼睛,最迷人的應當是她抿嘴地微笑。略長的臉蛋在月光下光潔如霜,性感的嘴唇豔若帶露的紅玫瑰。陳先生看得有些發傻,竟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只感覺這女人好生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女人莞爾一笑,柔聲道:“我好像見過你。”如絲竹般的聲音讓陳先生一顫,更為她的話一驚,便窘迫問道:“在哪裡見過?”“在夢裡。”接著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陳先生感覺很輕鬆,很快樂。

二人並肩走著,女人步子如走紅毯,好看卻沒啥聲響。

“請問美女芳名。”

“聶小葉,你可以叫我葉子。”女人說著隨手從路邊樹上摘下一片樹葉,雙手遞到陳先生胸前,“這是我的名片,請珍藏。”

看她鄭重其事的樣子,陳先生只好接過葉子,放在西裝左邊內袋裡。聶小葉咯咯一笑道:“聽口音先生是外地人,對此地不熟吧?”

陳先生忙說:“正是,所以才冒昧與你同行,煩請小葉多作指點 。”

“這裡再往前走,就是川農的校門了,校門一帶有很多小吃店、咖啡屋、酒吧、旅店等等等等。也常有計程車在校門口上下人,你待會兒可以去那裡打車。”

陳先生暗暗稱奇,這聶小葉怎麼把自己的心思瞭解得這麼清楚 。此時已來到比較熱鬧的地段,路燈明亮,店鋪燈火輝煌,有些還閃爍著彩燈。

“美好的遇見,都是上天的恩賜。你我相遇也是難得的緣,先生難道不想請我喝一杯咖啡嗎?”

“請你喝咖啡是我的榮幸,請吧。”

河邊有一座樓房霓虹閃爍,“天外天娛樂城”幾個大字很是醒目。二人來到三樓咖啡廳,他們選了個叫做“月半邊”的包間,點了兩杯咖啡。

“我沒記錯的話,先生姓陳,善彈古琴吧?”

“不是古琴,是古典吉他。”陳先生答道,心中納悶,就問。“小葉何出此問 ?”

“噓”小葉食指豎於唇前,調皮地說道,“天機不可洩露,不過我記憶裡應該是古琴 。吉他也好聽,你為我彈一曲啊,我等你為我彈琴,已等了幾個世紀了。”說完忍不住噗嗤一笑。

陳先生權當是小葉的幽默,也幽他一默,雙手一攤,聳肩道:“很願意為小葉女士效勞,但此時此地,哪有古典吉他啊,留作他日吧。”

“不,吉他好辦,我去借一把來,你就是要古琴,我也能借來。”

“你就吹吧。”陳先生有點趁人之危之意,雙臂抱於胸前,一副得意的神態。

“好,稍等片刻,馬上就來。”小葉成竹在胸,立即起身出門。

陳先生端起咖啡,低頭呷了一口,還未放下杯子,小葉便抱著一把高檔的古典吉他進來了。

陳先生便無話可說了,雙手接過琴,拇指輕輕拂過六根琴絃,音色純美,如聞仙樂。他便忘了一切,趕緊坐下,忘情地彈起一曲《悲傷的禮拜堂》來,琴聲如泣如述,如吟如嘆。曲罷,他還沉浸在悲傷的意境裡,眼眶也已溼潤。再看小葉,她已如痴如醉,如入夢境。

陳先生放下琴,正要說話,忽然房子劇烈抖動搖晃起來。這是地震,陳先生一把拉著小葉就要往門外跑。小葉卻抱起陳先生從視窗縱身一躍,凌空飛下,陳先生嚇得閉上了眼睛,當他的雙腳穩穩站在地面上時,才敢睜開雙眼,卻不見了小葉的蹤影。

“小葉,小葉。”他急得大聲呼喊。

“小葉,小葉。”嘶喊聲震撼著他的耳膜,他突然發現自己還在金星大酒店的床上,驚醒了,已從床上坐起了。哦,原來是一個夢,一身冷汗,已溼透了襯衣。他下意識地將手伸進西裝左邊內袋,竟摸出一片樹葉來,他驚得目瞪口呆,半天回不過神來。

他不明白,這是現實還是夢。是他走進了別人的夢,還是別人走進了他的夢。

後來,為了紀念這個奇異的經歷,陳先生將歌曲《白狐》改編成了古典獨奏曲,天天彈奏。

“就當是個美麗的夢吧。”他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葉子放進筆記本里,又珍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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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紅塵一夢,四川雅安人,語文教師。愛好文學和音樂,喜歡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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