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虐戀,戀綜比偶像劇高明多了

說到虐戀,戀綜比偶像劇高明多了

作者|麥可可

監製|吳懟懟

戀綜的進化速度在這幾年達到一個高點。

在走出愛情烏托邦後,戀綜開始著墨於現實生活的雞零狗碎,以及人們在親密關係的破碎和建構過程中的自省和治癒。

一系列戀綜在這段時期湧現,比如《再見愛人》、《春日遲遲再出發》,在溫情牌被高頻使用後,戀綜從紀實、治癒開始重拾綜藝本身的特質,即下飯菜,吸引人。

以這幾年韓國大火的戀綜為觀察剖面,你會發現虐戀正在成為這些戀綜的新主題。以時間跨度為明線,男女雙方糾纏十年八年,以雙向誤會為隱線,彼此深愛卻最終錯過,戀綜的要義裡,除了愛情的甜蜜,還有痛苦的折磨。

社會學家霍妮認為,受虐的衝動來自於對愛的需求。虐戀關係的核心,是一個人與另一個人用類似屈辱、傷害和懲罰之類的方式強烈地聯絡在一起。這種聯絡,不僅會讓施虐者和受虐者雙方緊密連線,也會讓作為圍觀者的觀眾真正地上頭。

那麼,戀綜為什麼需要虐戀情結?

01

愛與懲罰是雙生火焰

戀綜裡需要「虐戀」這種折磨感,表面上看是為了製造衝突。這種衝突讓觀眾自動站立到兩個陣營中去,並引發更大層面的社會討論。

說到虐戀,戀綜比偶像劇高明多了

比如在《換乘戀愛》第一季中,普賢和浩民這對校園情侶在走出象牙塔後,卻不得不面對分手的結局。選擇出演節目後,女方前幾期想要複合但男方始終疏離拒絕,等到女方心痛到無法呼吸,甚至決定離開拍攝現場回家住幾天,男方才在送走對方走後扶著牆淚如雨下。

鏡頭記錄了他一直以來面對女方求和時的波瀾不驚,同時也抓到了他目送女方離去後獨自一人的驚濤駭浪。這段鏡頭播出後,輿論直接形成兩派。

有觀眾直言不諱表達對男方的心疼,飄過的彈幕幾乎都是「他真的愛她只是隱忍不發」,以及「他真的還愛否則不會自苦」這類自我感動式的煽情。

「自苦」在此的潛臺詞是,「男方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了所以在自我懲罰,他依舊深愛女方只是沒有勇氣挽回」。

這實際上挑明瞭虐戀中,愛與懲罰的雙生關係。兩者相伴而來也相互滲透,似乎只有自己被懲罰,才能證明自己對對方的愛。在這段鏡頭語言下,男方之所以會得到大眾的同情票,是因為其扮演了「受虐」的角色,於是觀眾的邏輯就變成了「他在愛情中犯了錯,但他已經受到懲罰了,所以他可以被諒解」。

但真正應該對這種「自我懲罰」投以關注的是關係中的女方而不是大眾,但在戀綜裡,這種強烈的代入感就在於,觀眾用上帝視角審視這一切並自動帶入了施虐者身份,然後對受虐者(這裡的男方)施加了同情與諒解,這才是觀看過程中「爽感心理」的來源。

而輿論的另一派觀點則是,「渣男去死、渣男後悔了吧、離開渣男姐姐獨美」。這些觀點都包含了對男方的怨懟與貶低。

在施虐過程中,觀眾用建議、勸告女方「一定不要回頭複合、不要相信渣男鱷魚眼淚」的方式,完成了對男方「拒絕女方靠近」的懲罰,也把觀眾自身代替女方作為「施虐者」身份的潛在心理動機體現得更為明顯。

而在這種虐戀橋段裡,一開始想要複合、似乎處於下風的女方,一下子轉變為「其實還被男方深愛」的白月光,這就讓其完成了從「受虐者」到「施虐者」的身份轉換。

在這種權力互換與反轉中,一直自我暗示「不愛女方、拒絕複合」男方卻因為捨不得對方而心痛,注視對方離去而痛哭,這種虐戀情節因而傳達出一種「個體情感能夠凌駕於現實理性」的力量。

而這種個體情感對現實理性的超越與凌駕,本就是偶像劇千年來不變的主題——聽上去很耳熟對吧,沒錯,大部分偶像劇套路就是如此,男女主迫於現實壓力而不能繼續一段關係,不得不分開,兩個人都堅強地說我沒事我很好,轉過頭去卻哭得要死要活。觀眾愛看的點就在這裡。

02

大眾主動的虐戀參與

但如今的戀綜可比偶像劇爭氣多了,至少韓國戀綜的水平是這樣。

原因在於,從素人中遴選出參演嘉賓,無論個體還是情侶,他們的真實情感故事遠比偶像劇來得精彩,觀眾坐在熒幕前為他們揪心揪肺,節目播完了還要為他們撕心裂肺。

在韓國版戀綜《心動的訊號2》中,吳英珠和金賢佑這對CP精彩詮釋了什麼叫虐戀美學。女方之前在科技公司上班時偶然步入男方經營的餐廳吃飯,男方因而記住了這張臉,此後在節目中偶遇,又發現兩人在音樂上有相同的品味。

可不知為何,兩人在不斷靠近對方的過程中,總有一個千年女二不斷出現並攪局,同時給兩個人制造了相當多的誤會。因此當男方向女方傳達好感的時候,女方總會因為女二的存在而誤會男方的意思,並且認為男方的好感物件是女二。

在無論誤會、波折的交錯疊加中,終於迎來了最終選擇日,觀眾本以為可以為兩人舉手歡呼,被卻男方一個反手,選擇女二的騷操作給驚到,因此榮獲「大豬蹄子」年度提名。

韓國PD始終知道觀眾想看什麼,當金賢佑和吳英珠以「心動的訊號」韓國版史上熱度最高的CP出現時,PD也有心地把他們安排在一場續集綜藝裡相遇。

男方在《Friends》與女方重逢,並表現出驚人的自我懲罰傾向。他對女方說,「我和朋友的聯絡幾乎都斷掉了」,這是一種近乎於「社會性死亡」的自戕方式。無論是他主動斷掉與朋友的聯絡,還是朋友主動斷掉與他的聯絡,這些外化行為都在傳達一種「我已經為我情感中的錯誤贖罪了」的傾向。

如果從輿論角度上來談,這麼做對男方有利無弊。他用這種自我懲罰證明了對女方的愛,也從大眾(圍觀者)角度獲得了諒解。女方並非不懂這層意味,於是會在幾年後的這場對話裡補充說明,「過去那麼久了,我已經不怨恨你了」。

這似乎給糾結、痛苦的虐戀情結提供了一個可以釋放的視窗,無論是男女雙方自身,還是圍觀者大眾,都有期待一個故事的所謂結局,這個結局在偶像中似乎總是大團圓或者彼此和解,這樣此前的折磨、痛苦才有了意義。

但戀綜比偶像劇的高明之處就在這裡。大眾在食用偶像劇時,會因為提前知道「happy ending」而不會有太多情感捲入,也就是說,他們更像是一個圍觀、看戲的心態,而不需要付出太多感情與虐戀雙方共情。

一旦觀眾沒有高程度的情感捲入,也就意味著移情過程並沒有真正完成,作為娛樂文字或影象內容本身,並沒有真正實現大眾主動的「虐戀參與」。

戀綜的不一樣在於,除非遇上結果被提前劇透,最終男女雙方的選擇對觀眾來說擁有極大的不確定性,這種不確定性反而人想要「賭一把」。

說到虐戀,戀綜比偶像劇高明多了

這種賭,就是讓觀眾對虐戀雙方投入更多的情感色彩。在戀綜《換乘戀愛》第二季裡,海恩和奎民這對CP中的男方激起了觀眾太多不滿,導致觀看者急切需要一段「虐男方」的情節發生,來施加對男方的懲罰。終於節目組請來了一位新男嘉賓作為鯰魚,直接向女方海恩表達好感,讓男方瞬間有了競爭的「嫉妒感」。

而當男方承認自己開始產生嫉妒感時,坐在觀察室的嘉賓和熒幕前的觀眾幾乎開始歡呼。這是懲罰施加後,(即受虐方承認自己產生感情波動後)施虐方自然而然產生的快樂。

所以說在把握大眾心理上,還是韓國戀綜厲害。

03

人性切口的落地性

在韓國戀綜的虐戀敘事中,往往有幾個通用路徑。

第一是時間跨度上的糾纏虐戀,比如男女方從校園到入伍再到職場,前後跨度長達八年,分分合合卻最終沒有修成正果。在《換乘戀愛》前兩季中都有典型CP,比如第一季的普賢和浩民在一起三年半,第二季的海恩和奎民在一起八年。

第二是彼此之間誤會太多而錯過,中間甚至穿插的綠茶男二或女兒的挑撥離間。比如《戀愛捕手》首季中的金智妍和李載溫,女方被其他嘉賓誤會成為錢參加節目導致與男方錯過,雖然節目下車之後還有交往,還最終還是以分手結尾;比如前面提到的《心動的訊號2》中的吳英珠和金賢佑,持續不斷地誤會讓雙方都不敢確定對方的心意因此漸行漸遠。

無論採用以上哪種路徑,虐戀敘事的核心都基本可以提煉為一個主題。首先,愛與懲罰是相伴而生的,受虐者需要一種類似於「自我貶低、自我受傷」的脆弱感來肯定「自己是被愛著的」,而這種對「被愛的確信」反而沖淡了受虐的痛苦。

大眾能夠首先與受虐者共情,繼而在這種共情疊加中積累對施虐者的憤怒與敵意,等到劇情發展到施虐者突然醒悟,或者說突然被第三方激發起對受虐者的愛時,施虐者與受虐者的身份能夠瞬間反轉,而大眾也能達成最大程度的情緒釋放。

在長期對虐戀文化的討論中,小說家熱衷於鞭打、疼痛等生理反應的描寫,李銀河等學者執著於文化心理層面的探討,但集中討論情感心理的虐戀分析不多,細化到戀綜中的虐戀敘事討論就少了。

反而在偶像劇、小說當中的虐戀敘事,達到了一個新的熱度。虐戀文學掀起一波波高潮,大女主復仇文屢見不鮮,仙俠劇中男女主互殺了三生三世。但很多虐戀的情節設定,是車禍、世仇等狗血元素,這些懸浮於現實、為虐而虐的元素新增,反而消解了虐戀的情感本身。

這很好理解,現實生活中,有多少相愛的情侶最後是因為發現彼此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而分開,又有多少是因為父母輩存在世仇而別離,反而是異地聚少離多、收入高低、家庭背景差距這些瑣碎的現實而走散。

這也是戀綜中的虐戀元素更具備大眾接受度、普世價值的原因,這些元素都是在現實生活中更能引起普通人共鳴的部分。

從娛樂內容產品去理解,戀綜能不能真正展現嘉賓的戀愛故事並不重要,只要能讓觀眾上頭,讓觀眾從被動圍觀變成主動參與,哪怕在參與過程中施加的是道德批評,哪怕觀眾扮演了施虐者的身份,或代入了類似的心理,但主要他們能夠共情,對於一個娛樂內容本身來說,就足夠成功了。

參考文章:

1。孫珂珂《論虐戀故事中體現出大眾文化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