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拳超人》到《靈能百分百》——現代英雄主義的解構與重構

作者:pennypeng1983

今天要談的是one老師的作品《一拳超人》和《靈能百分百》,以及作品中對英雄主義的解構和重構。

《一拳超人》和《靈能百分百》在人設上有很多相似之處:看起來有點拉垮實際上超級靠譜的師傅;看起來平平無奇實際上能力爆表,並且超寵師傅的徒弟;表面上爭鋒相對,關鍵時刻成為主角團得力助手,性格有些傲嬌喜歡內八發力的超能力者(突然發現和《文豪野犬》的人設配置和這也有點像)。

從《一拳超人》到《靈能百分百》——現代英雄主義的解構與重構

除此之外,一拳和靈能都表達了對傳統英雄主義的反思:在《一拳》中,“為了興趣成為英雄”這種理想主義初心在現代社會中已經難覓,“英雄”成為一種需要考核業績的職業,拉幫結派、勾心鬥角的不良“企業文化”應運而生。除此之外,《一拳》還對被拯救的民眾群像進行批判,向讀者提出“英雄到底是為什麼存在”的問題。惡狼篇將對英雄主義的解構推到更高處——對正義的嘲解。但今天主要是介紹《靈能》,《一拳》的內容以後有機會單開一篇文來講。

從《一拳超人》到《靈能百分百》——現代英雄主義的解構與重構

談及對英雄主義的解構,可以簡單地對英雄主義進行追根溯源。

“英雄”作為一種象徵符號最早被人所接受應該出現於神話。神話是古代社會高度自然化的知識,透過神話故事中對現實事件的敘事化建構能夠影響公眾的認知與評價,這就是神話對於公眾輿論的作用。

古希臘神話中出現的英雄角色具有共同分特徵,他們大多是神與人結合所生下的孩子,比如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他兼具希臘眾神所秉持的對自由、尊嚴、自然慾望等個體價值追求,也包含人類部落對集體主義精神和規則的恪守。

中國神話裡的英雄人物理性精神更加突出,他們大多是倫理精神的承載體,比如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強調捨己為人的奉獻精神;他們大多是農民英雄,重質輕文,重實際而輕玄想。在倫理和規則約束下,“英雄”對民眾對輿論作用大多呈現為一種社會規勸,因此這類神話或其他文學形式會被當權者使用,作為維護主流價值、號召輿論導向的政治傳聲筒。

從《一拳超人》到《靈能百分百》——現代英雄主義的解構與重構

既然存在主流,就必然會出現非主流,有規勸和約束,就有反規勸和反約束。反英雄敘事比英雄敘事稍微晚一點出現,它們帶有“越軌”性質,從區域性對英雄神話發起挑戰。反英雄敘事主要依託於“弱者抗爭”的情節母體,最常見的文體形式為民間文學,比如民間喜劇和民間傳說。

巴赫金在狂歡理論中對廣場集會的故事橋段進行過分析,狂歡是“對權威的反抗和對滑稽的加冕”,破除權威對民眾對威懾,也意味著對當權者使用的思想統一工具的蔑視,也就是消解英雄崇拜。

在反英雄敘事中,《堂吉訶德》留下了最具解構意味,也是最具批判性的一筆。《堂吉訶德》的幽默諷刺效果來自作者對騎士精神和英雄主義的嘲弄和解構,不論是大戰風車怪的橋段,還是追求假想的杜爾西內婭,它在表層解構了騎士傳奇的裝腔作勢,卻在深層讓騎士傳奇模式得到重構。

堂吉訶德所堅持的騎士道精神與現實世界的衝突構成了喜劇之下的悲劇核心,《一拳超人》在這一點上與《堂吉訶德》形成同構關係。

如果《一拳超人》是對正義的反思、對英雄主義的解構,《靈能》更像是重建現代社會的英雄主義,一種屬於平凡人的英雄主義。

mob曾經對自己的超能力這樣評價:“擁有超能力其實沒什麼,你不能憑藉它獲得聰明的大腦、健碩的肌肉、朋友間的人氣,以及喜歡的人的好感。”,靈幻也曾經對mob說過:“超能力和人的膚色、體味一樣,都只是一種屬性罷了。就像一把刀,你可以用刀做很多事,但不能拿它對著人。超能力不能對人使用,而應該用在幫助人上,做一個好人,最重要的是人情味。”

從《一拳超人》到《靈能百分百》——現代英雄主義的解構與重構

我覺得《靈能百分百》也可以看作是《mob的多重宇宙》,如果mob沒有遇到靈幻,可能變成花澤一樣,把自己看作天選之子,用超能力打架,讓普通人尊他為大哥;也可能像小酒窩,成立宗教,讓普通人在精神上臣服於自己;也可能成為至上啟示,為了錢而成為除靈的武器,在殺戮中喪失人性被惡反噬,成為惡靈······超能力是一種天賦,強大的同時極具危險性。不過幸運的是,mob在上小學時,就遇到了他的人生導師靈幻。

《靈能百分百》中,我最喜歡的是師徒篇,最不忍心再看一遍的也是師徒篇。這一篇重點刻畫和凸顯的無疑是師匠靈幻這一角色。下面讓我們具體瞭解,這位靠譜的成年人的人格魅力和現代意義的英雄主義。

從《一拳超人》到《靈能百分百》——現代英雄主義的解構與重構

靈幻新隆,主角mob的師傅,自稱地表最強靈能力者新星,身懷數項“必殺技”,有著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厚臉皮,擁有一家自己的事務所,專門幫人“除靈”。

在開事務所之前,靈幻是公司的一名小職員,因為厭倦了日復一日的打工人生活,選擇辭職,租下一件辦公室開啟自己的創業之旅。

在一籌莫展之際,靈幻偶然看見雜誌上算命廣告,突發奇想地開了一家為人除靈的事務所。

靈幻所做的工作,與其是幫人除靈,不如說是在緩解客人的身心壓力。客人懷疑自己被惡靈纏身,肩膀疼得要命,靈幻就幫他按摩;客人懷疑自己精神被惡靈侵入,宣洩自己的煩惱、痛苦和焦慮,靈幻當起心理調節師,像朋友一樣推心置腹。靈幻的事務所,是這藏在這座城市一隅的小小避風港,僅僅十幾平米的諮詢室因為靈幻的存在變得無比寬廣,寬的容納得下無數人積壓許久的煩惱與痛苦。“除靈”的收入微薄,客人因為口碑相傳而上門拜訪,才讓這間小小的事務所不至於倒閉。

從《一拳超人》到《靈能百分百》——現代英雄主義的解構與重構

靈幻不是超能力者,更不是什麼靈能力者,這個秘密他沒跟任何人說起過,更沒有告訴mob。假扮靈能力者不容易,幹心理治療師的工作也不容易。他每天像海綿一樣吸走別人身上的喪情緒,轉移到自己身上,然後獨自一人去酒吧,點一杯不含酒精的檸檬氣泡水(即使不含酒精也能喝醉),和酒吧裡的陌生人說說話,雖然大部分時間也是聽別人吐苦水。

一年之後,漸漸喪失價值感的靈幻開始懷疑自己這份工作的意義。這個時候,命運的轉折出現了,兩個走入困境的人撿到了彼此。

因為漫畫大多數是從mob到視角看世界,讀者更能為這位十四歲的中學生對世界、對成長的苦惱而共情;師徒篇則開啟新的視角,揭開成人世界隱藏的傷口。在現代社會中,師匠用他的行為詮釋了一種新的、非常樸實的英雄主義——去行動。破除情緒內耗的最有效方法,就是遇到問題,解決問題。

師徒篇的起因是mob以探索中學生活更多可能性為緣由,不再繼續除靈工作。眾所周知,靈幻並不是靈能力者,他能做的只是撒撒鹽這種“忽悠”式的除靈。

其實靈幻早就預見mob會與自己分離,得知mob主動尋找自己生活的意義,靈幻雖然口頭上說“你的超能力就是為除靈工作而存在”,但沒有強行地把mob留在自己的事務所。

當mob離開後,靈幻沒有陷入對未來迷茫的失望情緒,而是馬上投入新的工作準備中:美化自己的除靈網站頁面、拍攝新的宣傳照片、繼續按摩工作同時學習心理知識和交談技巧來積攢顧客口碑、接受電視採訪······這是靈幻作為一個普通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出的最大努力——憑藉個人的業務能力,達到“口碑百分百”。

從《一拳超人》到《靈能百分百》——現代英雄主義的解構與重構

靈幻一直靠著自己超強的業務能力保持“靈能力者”的身份,但遭同行的陷害,這個的秘密暴露在大眾面前。

和《一拳》中刻畫的民眾一樣,之前受到靈幻幫助的群眾變成忘恩負義的“中山狼”,開始在網上造謠,開始添油加醋地控訴靈幻欺騙的行徑,甚至上門敲詐,要求退錢······民眾的惡意排山倒海地襲來,基本上已經在靈幻社會性存在蓋上“死亡”的印章。

靈幻不是超能力者,但是擁有比超能力者更強大的力量。扛住所有的壓力,靈幻主動邀請各界媒體,開記者招待會。“去行動”,無論在怎樣的境遇下,去吃飯、去睡覺、去認認真真地生活,然後直面問題,去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

不論是在漫畫還是動漫中,師匠的房間和他的事務所一直都是整整齊齊的,在事務所工作時一直穿著正裝,打著領帶——即使被千夫所指,他也一直在非常認真地過好每一天,沒有因此而頹喪了。單是這一點來看,靈幻就比普通人的內心要強大很多。

從《一拳超人》到《靈能百分百》——現代英雄主義的解構與重構

記者招待會的後續內容我就不透露了,動漫處理得比漫畫要感人很多。

在超能力者滿天飛的世界中,靈幻,作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用自己的獨特的人格魅力、溫柔而堅定的人道主義價值觀,以及強大的心理素質,為mob提供成長的良方,為芹澤(能排進前五的超能力者)進入社會給予滿滿的安全感。現代社會的英雄主義,不再是好萊塢式的一招幹翻怪獸的怪力崇拜,而是一種隨時隨地都可以從頭來過的行動力。

最後用一段電影中的話結束這篇推文:“我的手還能活動,我的血液還在流淌,今天的太陽正掛在高空。”(出自伯格曼《第七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