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雷

2016年的歲末，沒有去胡吃海喝，也沒有任何儀式上的跨年行動，甚至連群裡漫天飛的紅包都沒去搶一個，而是靜靜地待在房間裡，一邊聽歌，一邊翻看老照片。

單曲迴圈的是趙雷的《家鄉》。他唱著：“開啟那扇鎖了很久的門，房子裡無等待的人，我就像是從遠方來路過這裡的客人，高高的大樓遮住了陽光，踩著一面一面沉睡的牆，沉睡的牆裡曾經住著一家可愛的臉龐，彩色的容易膩，嚼不出味道，回憶的黑白停留在年少，像那些過時卻經典的的老故事片，又一次看到那座時鐘，我就知道自己快到家了，大風捲走葉子把靈魂丟給春天。”

很和諧的調子配著恰到好處的歌詞，好像在指引和訴說，這種屬於“大地上的異鄉人”的，如怨如慕。

多年以後，從熟悉的彩色的城市回到那個名為家鄉的地方，鑰匙依然能開啟那扇閉鎖許久的大門，然而蛛網塵埃，除了提醒並加深這種漂泊之感，並無其他。

“北方固不是我的舊鄉，但南來又只能算一個客子，無論那邊的幹雪怎樣紛飛，這裡的柔雪又怎樣的依戀，於我都沒有什麼關係了。”魯迅先生老早便在這種輾轉裡體會到屬於“客居者”的哀愁。而在趙雷的吉他聲中，當那道熟悉的牆影下只剩下了回憶的味道，他又將怎樣“轉軸撥絃”，靜訴平生。

第一次知道他是在“中國好歌曲”的舞臺上，當時一曲《畫》，不管是在作詞還是曲調上，都讓人震驚了一把。

而趙雷的那種不經意的痞子氣和溫暖的遣詞造句，更是讓原本樸實簡單的主題有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

後來知道的，在今年的豆瓣、蝦米上傳唱度頗高的《南方姑娘》，更像是在講一個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一個有著水一樣的柔情和草一般的堅韌的女子，一個“在四季的風中散著頭髮安慰著時光”的南方姑娘。

而在四季的變換中，就在忘了幻想和那些純真年代時，突然闖進來了一首《少年錦時》：

“陪我入睡的 是月亮的憂愁/和裝滿幻夢的枕頭，沾滿口水的枕頭/我憂鬱的白襯衫/青春口袋裡面的第一支香菸/情竇初開的我/從不敢和你說。”

娓娓道來的是那些瞬間甦醒的少年時代，那些偷偷在學校門口的公共電話亭打電話的時候，那些每天往學校收發室跑等著信件的時候，那些省吃儉用給對方準備一份珍貴禮物的時候。那時的我們很簡單，我有一堆不切實際的幻想而你總是在背後默默支援，而所有模糊的愛戀最終在時光的機器裡粉碎完畢，終結成你的一張帥氣的婚紗照和照片上陌生美麗的姑娘。青春的愛戀裡，留下的不是沉重的傷痛，而是似有似無的懷想，以及似乎曾經發生過的，卻怎麼也記不起來的回憶。

同樣屬於這種回憶的還有更加放肆甜蜜的《讓我偷偷看你》，歌詞與調子都頗為簡單，一唱三嘆：“讓我偷偷看你/在你回眸的微風裡/讓我偷偷看你/在你離去的背影裡/頭輕輕的一抬/望見你的風采/服流蘇的裙襬/臉上掛著粉黛/微微的笑像小孩/站在你家門外/輕輕的把門敲開/害羞的低下腦袋”

千百年來共同的“寤寐思服、輾轉反側”的情感在白描的詞與調中顯得更加清澈與哀婉，而作為聽眾和讀者，則不免要遐想這個痴情的作者與那個“你”，最終有怎樣的日落黃昏。

最後，是今天最想談的一首歌——《三十歲的女人》。“她是個三十歲/至今還沒有結婚的女人/她笑臉中眼旁已有幾道波紋/三十歲了/光芒和激情已被歲月打磨/是不是一個人的生活/比兩個人更快活”

同樣的簡單的娓娓道來，同樣的簡單的可以被隨處安放的故事，和同樣簡單的卻讓人心旌搖動的調子。在午夜的昏昏的燈光下，音樂散出來，好像做了一個沉沉的久遠的夢。一覺醒來，斧爛舟沉，青絲中隱然可見幾根白髮。而當初的關於愛的幻想和期待，也在毫無預期的流逝中一頁頁地翻過去了，剩下了複雜而又不可抵擋的三十歲。

三十歲。三十歲的女人，除了繁忙的工作和偶爾留給自己的漫漫長夜，是否還有春一樣的期許？三十歲的女人，那寂寞的笑容和高跟鞋的聲音中，你是否能聽見急需呵護而又不願妥協的“再三選擇”？

歌者無心，而聽者全然可以自己構想出一個世界。趙雷的歌便是在這樣的淡淡的哀而不傷的調子裡，給有心的聽者一絲溫暖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