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顏文樑、鄭起妙先生油畫水彩作品欣賞

顏文樑《校園》油畫 27x36cm 鄭起妙收藏

顏文樑先生簡介

拜年

文/黃永生

己亥初一，我呆在新家裡。從除夕前一天開始陸續收到拜年資訊，高峰期是除夕那天，微信一大串小紅點，不開啟也料得到是問候過年。網路技術的進步，微信拜年成為普天下不可或缺的交流方式，以前拜年限於親戚朋友，現在拜年從熟悉的擴大到未曾謀面的網友、畫友，反倒是常在一起的不發拜年資訊，彼此間相知不必多此一舉。網路流量費用越來越划得來，發個問候資訊表示他還記得你，逐條閱讀真的傷眼費神。

這退休一年多最大好處是不必要做那些自己討厭的事，不必在乎別人怎麼看你，也不必為別人負責，輕鬆得像從樓上窗戶望湖水上空的飛鳥，一會兒這樣飛，一會兒那樣飛，埋進水裡吃魚，越過水麵翱翔。晨曦裡，我辨別不清那一大群是什麼鳥，只覺得那是一道沉醉的風景，我看得到它們，它們瞅不到我。其實我也是一道悠閒的風景，一杯茶，一本書，一把手機知天下，我何必去拜年。

從除夕那天開始窩在家裡直到初五，每天大門不出，看飛鳥上下求索，偶有朋友來拜年。飛鳥不知飛去哪了，我只好捧著一本劉京勝翻譯的《堂吉訶德》小說，心恐他翻譯不好，還偶爾對照一下楊絳翻譯的版本。我很早就知道這本書，卻始終沒有完整讀過，這次下決心要啃這本書。堂吉訶德這個主角，最大優點也是最大亮點是除了瘋顛之外能說出一番邏輯清晰的大道理，一進入遊俠騎士專業領域他就特別瘋顛，不瘋顛不是堂吉訶德。這本小說怎麼可能那麼長，塞萬提斯要寫那麼多瘋瘋顛顛的行為即便再能寫也寫不出兩大本，讀進去才發現小說裡面很多連環故事，故事中套著故事，人物與人物之間看似無關卻又糾纏不清，好像小說裡的每個角色註定要走到一個舞臺上。我私下揣摩這些故事與堂吉訶德無直接關係，塞萬提斯為何破費筆墨，閱讀之後恍然大悟，原來這些故事都有傳奇色彩，形不似神似。醉入沉思，忽然意識到自己被堂吉訶德的瘋顛所感染，也想有點荒唐出格的表現，才有那麼與普遍出遊訪友不同的窩在家，窩在家做了一件自己樂意做的事，寫了一篇永春寫生的文章，還真有那麼一點不合時宜的色彩。

大年初一陽光正好去拜年，最想拜的親朋好友在永春，既然想窩在家裡，那就將《家鄉寫生情亦怯》這篇剛完成的文章釋出在今日頭條上，算是用文字向家鄉拜年吧。釋出完成，喝一口茶，抬頭看到戊戌歲末鄭起妙老師送我的贈品，那是一幅顏文樑先生的油畫高仿作品，這幅畫雖是高仿卻很逼真，畫面上有油畫顏料脫漏痕跡。

那天，故宮路失去往日的喧囂，街上到處光鮮整潔，連還在營業的水果店也將紅顏色水果擺在面前，以此增添過年氣氛，陽光顯得非常和美，我來到鄭起妙老師家裡拜年。溫馨的家裡掛滿了老師的佳作，各個角落光線很好，每面牆上的畫都有一個鮮明的作品形象，形象似乎敘說著作品背後的一個故事。記得以前去老師家裡拜年，老師會從書櫥裡搬出大型畫冊給我看，現在再好的畫冊已不像以前那麼吸引我了，我更喜歡看鄭老師的水彩畫真品，儘管好多幅作品都曾多次拜讀，還是覺得每幅作品如出浴美人，老也看不夠。最近一幅黃色調的風景作品，特別引起我的注意，那是一幅描繪泉州寶珊花園一角的作品，寶珊花園普通一個角落到了鄭老師的筆下，被畫得很洋氣。很洋氣是個籠統說法，只要你真正走進畫面裡，那些理性線條與那些感性筆觸，形成一個充滿陽光的有機整體，陽光閃爍，卻無一點刻意處理光感的處心積慮。

鄭起妙《璀璨》水彩 56x76cm 2108

當我盯著看這幅水彩作品的時候，鄭老師邁著矯健步子走到畫作前，拉開那幅畫作下畫桌的其中一個抽屜，拿出一幅顏文樑先生的油畫高仿畫送給我。我眼睛一亮，記憶一下子回到四十多年前，在永春一中鄭老師家裡，看過顏文樑先生的這幅原作。當時，我看不出這幅畫好在哪裡，只覺得老師的老師的畫肯定很好，現在才懂得藝術之大家才能從平淡無奇中畫出非凡作品。鄭老師到鼓浪嶼工作後，我多次在他家裡看到顏文樑先生這幅佳作，這幅作品從未離開鄭老師，鄭老師心裡永遠記得恩師顏文樑。魯迅先生最終因不慎丟掉藤野先生給他批改的幾大本課堂筆記，鄭老師曾說他珍藏的這幅佳作是顏文樑先生課堂示範作品，他將這幅畫保管得很好，還選擇用高仿技術將佳作分享給畫友。這幅畫不再是一幅畫，而是一顆學生對恩師的赤誠之心，顏文樑先生那種從平凡畫出非凡作品的求索精神，一直激勵著畫家不斷地探索繪畫藝術。眼前這幅黃色調的《璀璨》水彩佳作，同樣有一種平凡的非凡神采，這種神采不是來自效仿西歐繪畫的光線處理，而是鄭老師對水彩藝術獨到的悟得，悟得光芒之“芒”特殊的語言魅力。光芒比純粹的光瀰漫瀟灑，這種瀰漫瀟灑先是感性因素，經過鄭老師的隨類賦彩傳移模寫之後，變成鄭老師畫面的主旋律，感性因素被循序漸進為層次關係，好像畫家情感蔓延開來的漣漪，留下與物件似與不似的色彩韻味。那種色彩之韻，閃爍著鄭老師不斷求索的心性。

自從有了畫畫，再無新的物件沒被畫過，像自從有了小說再無新鮮事，厲害的藝術家是能從平淡無奇中用獨特的語言，寫出或畫出非凡的藝術效果。上文提到小說家塞萬提斯，他也是從平凡生活中寫出不朽佳作，創造一個世界小說史上奇葩的遊俠騎士形象。小說裡看似輕鬆隨意寫，其實是塞萬提斯有意讓那個騎士的侍從桑喬講故事，桑喬哪裡會講故事，我這裡不必細說桑喬講的故事內容，關鍵是堂吉訶德還是表揚他，〔你講了個很新穎的故事或傳說，這種既講又不講的講法，世界上任何人都想不出來。這句話太有意思了，藝術是那種從自然物件那裡畫出可這樣亦可那樣的故事，選擇這樣與那樣決定藝術家境界完全不同的標準。藝術家只有將心靈帶進語言之中，才能畫出那種化平淡為神奇的作品。塞萬提斯不只是譏諷堂吉訶德的瘋顛，還寫出騎士的純真。

五六天時光被我這樣肆意揮霍，想去拜年也只好等到來年再說，或許可以有各自的拜年形式，像我年前拜年，大年初一閉門自我拜年，閱讀小說讓心靈越加豐腴，凝視顏文樑先生的畫以獎勵自己的孤獨。

2019年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