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記憶中的那片竹

《散文》記憶中的那片竹

我愛竹,尤愛老屋後面那片竹。

春天裡,萬物勃發,花兒草兒無不淺薄地鋪開快樂的網。竹卻不願炫春,犀牛角似的萌芽從草叢中遲遲地露出來,尖尖的筍蕤細得始不如草。突然一個早晨,它破土而出,一節一節地蟬脫外殼,幾日便抽起老高。脫了筍衣的竹,翠得透明泛光,嫩得如水如苔。到了夏天,竹林間篩下一片響脆的蟬唱,堪比天籟。夏夜,打著手電到竹林裡可以很輕易地捉到竹竿上蛻殼的蟬兒。後來唸書時知悉,大畫家鄭板橋愛竹成癖,無竹不居,留下大量竹畫和詠竹詩。大詩人蘇東坡則留下“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的名言,才知道竹在中國文人心目中有著如此高尚的地位。於是跑回來審視了一番我那綠竹掩映下的老屋,才發現它是堪與古人的“雅居”了。

《散文》記憶中的那片竹

秋天,竹林中落英繽紛。厚厚的竹葉,似一層色彩明麗的地毯,踩在上面發出清脆的聲響,迎合著你溫柔的心跳。秋陽如畫,塗滿了落寞的天際,亦為竹林染上層層秋色,琉璃若詩。竹葉片片,柔柔地下墜,乾淨利落。不時,你會看到有雞群在竹林埋頭覓食,小狗小貓蜷縮在竹林中打著盹,即使有人前來,它們亦不驚不擾,依然故我。偶爾,幾聲雞鳴犬吠,便讓這竹林湧起生動的波瀾。

冬天是雪的世界。我最喜歡的還是殘雪掛枝頭,那種美有一種凜冽的寒意,澡雪滌洗,人的心靈就不得不純淨下來。人,便少了俗氣,多了雅氣;便減一分小人心,增一分君子懷。

《散文》記憶中的那片竹

猶記得那艱苦歲月,竹子便成了我們家度過難關的救命稻草。春天,和煦的陽光溫暖著大地,竹筍吮吸著大地豐腴的乳汁,爭先恐後破土而出、突兀嶙峋地遍佈整個竹林,有的像頑皮的孩子探頭探腦!有的像放牛娃的眼睛黝黑得靈靈發光!這時,父親就拿著鋤頭開始巡視竹林,看哪些竹筍歪頭歪腦,過於稠密的,父親就用鋤頭把它挖起,拿到離我家三公里的集鎮上賣了,換些生活日用品。那些長得粗壯一點的竹子,父親就把他們伐倒,小的枝條做成掃帚,大的竹子,經過父親那雙佈滿老繭的手,編成各種各樣篾制的生活用品。那些竹製品賣出去,便能換取我們一家置辦新衣和過年的所有開支了。為了這片竹林更好地繁衍,父親還經常去竹林裡清理一些雜草!儘管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他們有這片竹林為伴,父母過得充實而滿足!

最喜歡在竹林裡聽雨。故鄉的竹雨細細的,柔柔的,雨絲均勻地灑在碧綠的竹葉上,密集晶瑩的雨珠折射出珍珠般的光芒,一顆一顆墜落,漸漸地由一點一滴連成一線。

僻靜的晚上,不論有月無月,竹都給人溫存的安撫。無月時,竹為一團朦朧,你可以不管牆根蟈蟈咕銀咕銀的低鳴,任平靜充盈你空曠的胸懷。有月時,月給竹撒一層銀灰,竹給大地投下斑駁的黝黑;黝黑的影子隨風盪漾,恰如光跳動的音符。這時,一個人,坐於庭院之中,先是靜靜地聽月,然後靜靜地聽竹,最後便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