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借官斷案

明朝萬曆年間,山西蒲州府水和縣朱家莊有個秀才,名叫宋世貴,父亡母寡,家道清寒,早年家父在世給他訂下表妹杜豔紅為妻,杜家是這一帶的土財主,員外杜宏為人不良,嫌貧愛富,做事不顧鼻子不顧眼,他見朱家窮了,不管世貴是他妻侄,倒有退婚之意。

陽春三月,皇王開科,世貴有心上京應試,怎奈無有路途盤費,母親哭著說:“你姑父家富有,你到他那兒借些,將來咱好還他。他雖小氣,你到那裡好話多說,或許能借些於你。”

世貴聽了母親的話,來到岳父家中,求告借些銀兩。奸詐的杜宏眼珠一轉,拿出50兩銀子,接著提出退婚,叫他寫出退婚文書。血氣方剛的朱秀才憤怒之極,摔銀在地,一氣跑出杜家。

這些事可巧被豔紅小姐的丫環翠梅看見,急忙告訴小姐。小姐聽後大為震驚,埋怨爹爹愛財忘義,背信不仁便叫翠梅暗暗通知朱公子,今夜後花園相會。

民間故事:借官斷案

世貴聽了翠梅的話,知道小姐賢德重義,當夜赴約來到杜家後花園,翠梅開了柴門,放他進來。兄妹抱頭痛哭,實難分舍。二人商定,三更過後便私奔而逃。

天黑風大,豔紅小姐乃一小腳弱女,行動不便,不料此事竟被杜員外知道,馬上帶人撐燈執火,追趕而來。

朱公子攙扶著小姐一步三頓地往前走,忽聽後邊人喊狗叫,燈火一片,霎時心驚膽顫,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這時只見路旁有一水井,他拾了一塊石子扔了進去試了試,沒水,也不深,是一個枯井,他叫小姐在井內先躲一下,用他二人的腰帶結在一起,把豔紅姑娘慢慢放了下去,過了這陣把她再拉上來。

朱公子沒走多遠,後邊杜宏的人趕到了,圍著他要人,朱公子說:“你們跟我要什麼?我根本就沒見。”

杜宏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上世貴就要上縣衙去。

水和縣縣太爺是一個酒囊飯袋,他斷案不行,每天泡在酒色之中。

這天,他正和比他小三十歲的小妾王水仙飲酒作樂,忽聽堂鼓山響。他只得冠戴一畢,坐堂理事。

“堂下跪的是何人?”

“小人杜宏,我女兒豔紅被這毛頭小子半夜拐跑,生死不見,他還不認賬,求老爺作主。”

“可有見證?”

“在下有。”他暗暗遞上一錠銀子。劉步清見銀眼開,驚堂一拍:“哪來的這一野小子,竟敢夜入私宅,夜拐良女,罪責不輕,你說,你把人家女兒藏哪兒去啦?”

“老爺,小人朱世貴,乃一秀士生員,熟讀孔孟,豈能作出非禮之事。他是我姑父,也是我岳父,有聘婚文約為憑。岳父嫌貧愛富,揹人賴婚,請老爺詳查。”

“杜宏,他言可曾是實?”

“這……”杜宏瞠目結舌,有口難言,於是又暗送一錠銀子:“他一派胡言,我女兒就不願意這門親事。”

有錢能使鬼推磨,狗官收了賄賂,想了個法兒問:“朱世貴,他即是岳父,他女便是你妻,他今告你拐了他女,老爺我也不能偏聽偏信,你先把他女兒交出來,叫爺問過。如果他女兒願意嫁給你,老爺也就斷給你,成全你們。”

朱秀才是個實在人,他聽了劉步清的話,把前後事照實說了一遍。

劉老爺叫人去枯井撈人,誰料枯井中根本沒有豔紅姑娘,卻撈了一具男屍。

劉步清嚇出一身冷汗,一案未了又出一案。他又問朱世貴,朱公子還矇在鼓裡,他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人命關天,等閒不得,劉老爺大怒,命拿刑具來:“不動大刑,量你不招,先打八十大棍。”上去噼裡啪啦的大棍侍候。可憐文弱書生,身上打得遍體鱗傷,血肉橫飛。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朱世貴忽然想到光棍不吃眼前虧這句話,不招非死在棍棒之下,不如招了再說,於是胡編說:“我怕杜小姐被他看見,為了滅口,才……”

合情合理,劉縣令命人把朱世貴打入死牢。

劉步清草菅人命,不用吹灰之力,沒多時就把一死一失兩案了結,把無辜的秀才定成死罪。

該清的不清,不該清的倒清。卻說劉老爺身邊有兩個衙役,是兄弟二人,哥哥新明是個班頭,弟弟新亮聰明伶俐,他說:“哥,今天這堂疑點甚多,我看十有八九弄錯了。一、杜小姐生死未見,下落不明;二、男屍尚未查清何人;三、說朱公子殺人又沒拿到真憑實證,也沒兇器。棍棒下邊出冤魂呀!要是真錯了,兇犯逍遙法外,無罪人下監入牢,按大明法典錯斷人命也要定罪的。”

“好兄弟哩,你說怎辦?”

“哥,咱倆把這個案子給他辦了吧。”

“那得當官,有權才行。”

“給咱借個官,你是班頭。你跟老爺說說,借他官帽戴兩天再還給他。”

班頭新明對劉老爺講明前因後果,說出此案的要害關係,糊塗的劉步清也害怕了。

“那……新明,你說該咋辦?”

“劉大人,這案交給我辦吧,我保證給你審清弄明,不過……”

“不過什麼?快說。”

“不過得把你的烏紗帽借給我戴戴,你老爺坐哪兒靜歇著等訊息吧。”

“行!行。”劉老爺只要他不坐堂理案,樂享其成的事他是求之不得的。

新明拿到官衣官帽,問兄弟這案該咋辦?新亮說:“這事交給我,你只當你的自在官算了。”

新亮叫人畫了男屍的畫像,在城中心要道四處懸掛,寫明有認此人者前來縣衙領屍,半月過後無人認領就要消毀埋掉。

第二天,有人哭著鬧著找上門來。原來是縣太爺大婆金香的母親劉步清的老丈母孃,言說男人田忠出外做買賣,怎麼被人害死,鬧死鬧活的叫他當官的女婿給他泰山大人鳴冤報仇。夫人金香哭倒在地,劉太爺鼻子也氣歪了,後悔自已官不大,又說井內有男屍,也沒有細看,就過堂定案。他命新明捉拿兇手,嚴加懲辦。

新明也是束手無策,案子這麼刺手,偏偏兄弟非要逞能,硬叫他當這個“熊”官,弄到這步。

這天,新亮出外辦事,來到大街上,正好碰見妹妹新榮買藥。問妹為誰買藥,妹妹講述了原因。

新明家窮,母親年邁,他和弟弟縣衙當差,妹妹給王員外當丫環,兄妹三人掙錢養活老母。王員外女兒水仙嫁給縣太爺劉步清作了小妾,兒子王虎嫖賭成習,白天,出入賭場,揮金如土,晚上尋花問柳耗銀無數。

那晚,王虎從賭場出來,半道碰上了一個身背褡褳的老漢,一搖一擺的從對面走來,看著好像是很重,他背的一定是很多銀子,王虎輸得一身光蛋,分文沒有。他見財起意,閃到老漢背後,反身一把將老漢拌倒,雙手掐住老漢的脖子,一用力,老漢就嚥氣了。一看,果然是很多銀子,他好不高興。為了毀屍滅跡,他見路旁有水井,便扛起屍體往井下一扔,只聽“唉呀”一聲,脆聲聲是個少女。

王虎見有少女落井,真是天送矯娥與我,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豔紅姑娘吊了上來,把她帶回家中逼婚。豔紅死也不從,他把豔紅小姐下到地窖裡,就要親吻。豔紅小姐上去一下把他的臉摳破,這下惹惱了王虎的虎氣,又上去抱住杜小姐,壓倒就要施暴。急中生計,杜小姐上去用嘴咬掉了王虎的一隻耳朵,王虎痛得呀呀直叫,這幾日正在家中養傷,他叫新榮給他上街買外傷藥。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新亮匆匆回縣,叫了幾個差役,直奔王員外家,把豔紅姑娘救了出來,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拿獲王虎,新亮又叫人在王家搜出田忠的褡褳。

王虎戴上手銬,來到永和縣大堂,高聲大喊:“你們放了我,我要見我妹夫,他饒不了你們。”

他向堂上一看,中央坐的不是他妹夫劉步清,而是班頭新明,頭戴官帽,身穿官衣。

“王虎,你是如何殺死田忠,蹂躪良女,從實招來。”

“你們說我殺死田忠,有何證據?”

“有!這是從你家搜出田忠的褡褳,銀子哪兒去了?”

“你們栽贓陷害,誰能證明這是田忠的東西!”

“我……”金香媽跑上公堂:“這是我親手給老頭子縫製的,沒錯。”

“你們好毒狠呀,買通壞女人來坑我,外人做證不算數,我不服!”

“我來做證。”新榮姑娘跪倒堂前:“稟老爺,我是王家的丫環,王虎害死田忠,屬實不假,逼辱杜姑娘,我親眼所見,而且還咬掉一隻耳朵,大人請看。”

王虎傻眼了,軟作一團,無力狡辯,新明命他劃了供,打入死牢。

劉步清作難了,一頭是自己的老丈人,一頭是愛妾的親哥哥,後悔自己不該愛吃人家妹妹那嫩草草。大老婆哭著要報仇,小妾鬧著要赦免,有心留情,金香夫人不讓,王法不容;有心絕情,水仙夫人淚水連天,尋死覓活。思前想後,無計可失,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撒手不管,他暗暗裝病一人回了家鄉。

上司批文下來,假知縣升堂宣判:“王虎殺人償命,處以死刑;朱世貴無罪釋放;杜宏嫌貧愛富,無理毀約,罰銀百兩,五十兩助女婿上京應試,豔紅姑娘與夫私奔,也有過錯,不能回到朱家,還和父親回到杜家,異日丈夫高中,再施婚禮。下堂去吧。”

杜宏掃興的領著女兒、女婿回家去了。

新明新亮哈哈大笑,摘下官帽,掩門交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