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和大家的印象不同,古代中國,差一點就變成了“廟神合一”的天下。

佛家滲透之廣,參與廟堂之深,曾也是事實。

引入佛教:三國時的東吳就在玩寺廟修建和舍骨採集。

到動盪不安的

南朝

傳統儒學在亂世控不了局,道家歸隱理論又解不了渴。

需要精神寄託的人們自然默許了佛家的擴張。

和西方一樣,南朝儘管不用“政教一體”,但神權和王權也相扶相伴。

北魏天子亦稱現世如來。

廟堂把佛學列入必修課,從皇帝到草民皆為佛教徒。現存的大部分著名佛崗多是北魏作品。

類似於

歷代的大興土木

,拓跋氏大挖石窟,反倒成了功德無量的事!

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人與人之間,比拼的不是車子、房子、票子,而是比誰家的供養更豐厚,誰家的佛堂更

恢宏

,散完家資,樂此不疲。

梁武帝又稱菩薩天子

,是他制定了僧人忌葷娶的“土規定”,而原本的印度僧人反倒能娶個3、4房。

“南朝四百八十寺”,北邊呢?上千座。

論普及率和虔誠度,一點不比西方差。

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隋朝:

文帝幼年就在寺廟裡長大,不僅沒阻止佛家,平定天下反倒促進了各路學說的融合。

大唐:

西遊記是有原型的,玄奘歸來立“法相宗”為官方扶持。“御弟”稱號是虛構的,但李世民對他讚歎不已、極為器重。

大周:

掀起了第二輪佛寺基建狂潮,自創“佛骨”玩法。

晚唐:

為進一步推廣佛家,創一世輝煌的慧能提出了那個廣為人知的學說:

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唸經、供奉、剃度、文化都不重要,

只要真誠也能成功

,削減了繁禮縟節。

他還說:禮佛重在實踐,和生產生活並不矛盾。降低門檻後

普天之下,莫非佛土。

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儒家士人禮佛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漢末到唐末500年,若照此古代中國也能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

只是和西方不一樣,我們有人跳到前排阻止了這場潮流。

否則今後出現拓跋十六世、李唐四世也不算什麼奇怪的事。

稍微有點智商也看得出來:唐有和尚20萬,不生產、不勞作、不充軍,用納稅人的錢專事禮佛。

1個和尚,年耗3萬,要5人負擔。20萬和尚,年耗7億,要100萬人負擔。而貞觀年間只有1000萬人出頭,

10比1的比例,

相當於日常負擔一場對外戰爭。

大唐拿出100萬平民把和尚供著,這銀子是落到誰家口袋,這天下到底是姓李還是姓釋迦牟尼,還不夠清楚嗎?

同一級的官府開銷,等同於同一級的寺廟開銷,神權和王權也是等高了。

但李家人毫不在乎,熟視無睹,待佛家如故。直到1人跳了出來。

韓愈

,字退之,大唐8文豪第1人。

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他出身貧寒,過而立才中進士,而

最大特點就是喜歡噴人。

初任御史大夫,詮釋了什麼叫找罵、不計後果,就算1人逆行他也一往無前。

有一個笑話,曾有人向柳宗元請教“蜀犬吠日”的解法。柳宗元說:是四川的狗不易遇見陽光,偶遇1次就會激動。例如韓愈在哪裡任職,哪裡就是一堆野狗亂吠。

太陽沒什麼不對,卻架不住野狗瘋鳴啊!

佛勢浩大,宣揚儒學的韓愈連呼吸都是錯。

只是他並不介意,依然孤身走暗巷。

反佛就得入佛,

韓愈很懂什麼叫統戰。

其他人到佛堂是求經論法,他結識高僧就是拍馬屁,幾首詩文送去:哇,師傅天縱英才,不做官可惜啦。

這篇小學課文的詩作者就是被韓愈忽悠出了佛門,並在其照拂下當了大官。

甚至還讓人產生了誤判,

柳宗元也請他為佛家著作寫序。

韓愈:呵呵,承蒙抬舉,只是不夾帶點東西怎好意思呢?

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全文的意思是,佛家子弟原本是欽慕儒家思想的。只是囿於門派之別,不敢光明正大的效仿。如今請我作序,是想

暗渡陳倉

嗎?

文暢和尚:我

……

大和尚只能去找柳宗元,柳大師大呼冤枉,此人的詩作極好,我也沒發現是這麼回事啊。

木已成舟,貽笑大方。

這不過是小打小鬧,噁心人而已,要取得實質性成果,還只能從廟堂之上入手。

不惑之年,韓愈官拜祠官。

這個位置其實是官方管理佛家的機構,韓愈如魚得水,想大幹一場。

府衙內有2街僧侶是協理事務的,他獨持權柄架空之。每年增加僧尼人口,他從中梳理一批貪贓枉法的典型,當眾殺掉。對於走後門的新僧一律轟出佛門,送返務農。

乾淨果決,明目張膽地對著幹。

佛爺們只好上報,本來韓愈認個錯也就過去了,卻拒不認錯,和2街僧侶在府衙上吵架。

顯而易見,只能左遷了。

這件事讓他明白,

就算進入核心位置

,對於根深蒂固的佛家也是杯水車薪。

沒辦法,只能重操舊業——撰文批駁。要知道,他是大唐8文豪之首。奏章、詩詞,論文,一篇接著一篇發表。

用揭駁佛家的理論來闡述儒家大義

,引導士大夫們復興儒學,不在苦海中繼續沉淪。

他主張:華夏之道就是大仁大義,

佛學裡的相、法實為私心服務

:如清心寡慾、六親不認,照此發展,是欺矇民智、不利團結的歪理學說。

因此佛家的自救,是虛無縹緲的自救,人只能走回仁義之道,方能獲真自救。

可關鍵是,

人在追求大道時,遭遇危險該如何應對?如何協調好人性與仁義的矛盾?又該如何去偽存真呢?

事實上,韓愈只瞭解到2派學說的不同之處,由於理論造詣不足,與集天下精英的佛家大師們完全沒法抗衡。

例如:

仁義是天生的,該怎麼去剝離與慾望的矛盾呢?靠教育嗎?但教育失敗的人該怎麼解釋?只能怪自己了?

韓愈的文章不錯,懟人功夫很強,但大義太多而

沒有解決普通人的困難

,得不到多數人的信服。所以根本衝不破佛家構設的理論牢籠。

面對這樣的局面,韓愈沒有認輸。

左思右想,想出了一個辦法。

1個量身定製的辦法,也是自己的一貫作風。

——靠莽。

不計後果、玉石俱焚,就要弄個地動山搖。

所以,發表了《論佛骨表》。

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人到知天命之年,做過御史,當過京官,平過藩叛,

什麼都經歷過,卻依然中二熱血,不計得失。

京城有寺,藏佛祖舍利1節,隔30年拉出來展覽,由天子主持法祭,曰:迎佛骨。

值此盛典,官家主祭,各路達官貴人趨之若慕,平民布衣荒廢家業,只願一窺真骨。

只大典過後,整個國家就像被抽乾血一般,災禍連綿。

韓愈想阻止這種抽血。

發揮特長,呈上了這篇奏章。

第一段就驚天動地,講華夏曆史,遠比釋迦牟尼久遠,那時的堯舜也都長命,天下安平。

劉莊是第一個引入佛家的,只活了48歲。

南北朝9個國家,天子平均禮佛,沒有1個能把龍椅坐穩。

梁武帝的確是當了半世天子,可結果呢?死於宮廷叛亂,當了餓死鬼。

這就是引入佛家的下場,吾皇也要效仿嗎?

除此之外,

韓愈還嘲諷佛家

,說釋迦牟尼實乃蠻夷,不懂禮法,不知忠義,後世來華的高僧就是來討飯的,歷代天子從沒正眼看過。如今死成一地碎骨,倒變成國家珍寶了?

總而言之,還迎什麼骨啊,直接把他燒掉,以安社稷,造福子孫!倘若佛祖有報應,就讓為臣來擔負吧!

無怨無悔。

這種莽文的確是莽得可以,氣吞山河,大唐文豪第一人名副其實。

所以說到點子上了

,天子被氣得語無倫次,戰戰兢兢地拿著文章說:你這是暗示寡人要死嗎?

韓愈並不在乎,文章寫完,就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他名望頗高,為其免罪的人也不少,只免死罪,左遷廣東。

這便是那首律作的由來:

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在廣東任職後,韓愈還主動進敵軍營以搭救大唐的重臣,一把年紀了,大家都為他唏噓,認為是活不了了,甚至天子知情後下旨要他別去。

韓愈卻說:

天子下旨是對臣的愛護,臣死社稷是為臣的責任。

依然靠莽。

名義上是敵人,倒不是名副其實的叛逆,其實就是地方官員內爭,不服王命而已。

來到敵營,韓愈不失使節風範,迎著刀斧手逼問:爾等要反嗎?當年藩鎮之亂我都見過,沒一個好下場。

問得對方瞠目結舌,忽的哈哈大笑,轉而設宴款待。

結果佯裝沒看見,那位朝廷命官偷跑出去了。

韓愈靠性格剛烈又回到京城,性格剛烈的他又適應不了廟堂之爭,

最後依然被貶,

在家

鬱鬱而終。

只是他的主張,他的傲骨,他的逆行在陰霾的天空中投出一道光。當時四平八穩的佛家,似乎跟他聯絡起來,人說佛家則必提韓愈。

這道光始終在那裡。

20年後,

在光的指引下大唐滅佛

,平佛院近5000,徵居院4萬,回收佛田億畝。

這道光也閃耀在北宋

,張載創儒學新說,硬懟佛說。

其理論素養比韓愈更高,面對積累龐大的佛學體系,第一次從底層邏輯上抽絲剝繭,欲來個翻天覆地。

針對儒學的致命缺陷——天人分割。

提出了:

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闡述天與人的關係,駁斥佛家的只顧修行,隱忍超脫。指出:天、人、地都遵循一種規律,人行仁義才能改變天地。這才是自我解救的不二路徑。

這道光又指引了南宋朱熹。

他多次引用韓愈的觀點,又繼續填補韓愈的空白,系統提出儒學修煉的方法,那就是:

為何古代中國沒有發展出神權高於王權的結果?和西方有啥不一樣?

哪怕後人截頭去尾,把這抹黑成6個字,但在其時,卻徹底幫助王權擺脫了神權。和信仰神明的西方學者相比,華夏的讀書人是否有些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