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赴羊圈小學
黃土高原的山溝溝裡面，有一個小村子叫羊圈。
大學畢業那年，我去了那裡一所小學當支教老師。從當地鎮裡出發，乘坐一輛小巴，沿著剛好能容下車身的山路翻山越嶺。左邊是山，右邊是山溝。路面都是石頭，車子一路不停的東倒西歪。
司機看上去年紀不大，跟我的年齡差不多，方向盤在他手裡左打右打一路忙活，居然還沒忘了跟我說話，臉上也沒有一絲緊張 。他看出我很擔心，一路上安慰我，不用害怕。慢慢地我跟他聊起來。到後來我才知道，他那年22，在這條路上已經開了十年車了。
我總覺得不可思議，他十幾歲就開始在這條路上跑車了，怪不得顯得那麼輕鬆。
這段路足足走了將近兩個小時，那真是顛簸人生。我看看窗外，山都是紅褐色的巨石，佈滿了裂縫，隨時都有倒下來的可能。整個大山能看到的地方，沒有一棵高過人的樹，很多地方連草都不長。
越往裡走，感覺離世界越遠。
太陽被山擋住，從兩座大山中間穿過。其實本來是一座山，從中間裂開的縫。多少年的風雨侵蝕，已經看不出山體原來的樣貌。
我想著，這不就是當年那諸葛孔明火燒司馬懿的上方谷麼？谷底入口窄、 腹地闊，兩邊高、中部低，山勢險峻，易守難攻。若不是那一場大雨，我們中華歷史或將改寫。後有詩嘆：
谷口風狂烈焰飄，何期驟雨降青霄。武侯妙計如能就，安得山河屬晉朝！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曾有個理想，就是去老山前線奉獻青春。此次來羊圈小學實踐，不知道會不會改變我的人生。
羊圈小學的孩子們
我一下車，全身感覺都麻了。顛簸了一路，實在辛苦。
校長是個中年人，個子不高，駝背很嚴重。他帶我到了學校，好奇的孩子們都圍了上來，有那麼七八個。他們都很開心，喊著：新老師來了，新老師來了！
孩子們都很可愛，很快我也把一路辛苦忘得一乾二淨。
教室就是三四間藍磚房。操場不大，也就兩個籃球場的面積。除了一個石板的乒乓球案以外，再沒有其它的體育設施了。
校長就是本村的人，一直在這個學校，既是老師又是校長。他告訴我，全校就只有這八個學生，兩個上二年級，兩個三年級，剩下四個是五年級。我必須哪個年級都要教，什麼課都要上，語文，數學，音樂，美術等等。課本這些不缺，缺的是老師，沒人願意來這個地方，每年都有新老師來這裡實習，日子到了就都走了。
我心裡也不是滋味兒，條件實在太苦。本來我就是從山區走出去的孩子，讀完大學又回到大山裡？理想跟現實差太遠了。
我要在這裡待半年，生活都不用擔心。學校物資供應還是沒問題的。孩子們的家長，校長也經常會送些東西過來，都是家裡最好的。每個月還有一百塊的生活補助。
人們淳樸的心靈和孩子們的純真感動著我。慢慢地我適應了這種生活。
五年級的四個孩子裡有兩個非常聰明。可惜家裡窮，去不了城裡上學。其它小一點孩子們，其實就是家長送過來讓我幫著照看一下。學習怎麼樣，無所謂。學校也沒有任何質量要求，更沒有教學壓力。校長的意思就是讓我盡力，結果怎麼樣他也沒怎麼想。畢竟這個小學在全鎮所有小學裡面排最後一名，好多年了。
其實能不能教好，我心裡也不知道。我本來也還是個孩子，人生第一次接到教育孩子的重任，何去何從根本就沒數。
瞭解孩子們的狀況後，我制訂了一套自己的計劃，打算按我的思路來完成這次任務。我的主要目標就是除了課本上那些簡單的知識外，拓寬他們的眼界。在這個過程中實際上我更注重後者。
因為當你走進大山裡這些孩子們的心靈，才發現，那些網上流傳的故事都是真的。
當年有一個故事，一個記者問山裡的孩子：
記者：你放羊為了什麼？
放羊娃：賺錢
記者：你賺錢為了什麼？
放羊娃：娶媳婦
記者：你娶媳婦為了什麼？
放羊娃：生娃
記者：生了娃幹什麼
放羊娃：放羊。
我就問過他們當中一個大一點的男孩同樣的問題，他的回答跟故事裡一模一樣。記憶深刻。
在他們的眼裡，根本就沒世界，除了羊圈這個小村子，除了山上可以去抓野雞，除了冬天可以套兔子這些以外，他們什麼都沒見過，什麼也不知道。
因此，我根本沒有把課本知識當作重點來教他們。我平日跟他們講得最多的就是外面的世界。從國內到國外，從鄉村到城市，從汽車到飛機，從寫信到網際網路……等等。每一次孩子們都非常開心，也愉快地跟我分享著他們從別人那裡聽來的東西。
當你想做成一件事的時候，它不一定能成功，當你不把它放在心上，它也許就會有意外收穫。可以說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轉眼到年關了，鎮裡聯考的時間到了。我帶著孩子們去了離鎮裡比較近的一個學校參加聯考。
能不能考好，能考成什麼樣，其實我也不抱太大的希望。畢竟我的水平有限，教學重點也被我束之高閣了。
結束後我帶著四個五年級的孩子去鎮裡玩了一會。就這麼一個小鎮，他們基本都很少來過。一路上又蹦又跳，好開心。
我也很開心，我感覺只要孩子們能拓寬眼界，在他們心裡能種下一顆種子， 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考試結束意味著我的支教生活也到此為止了。
要走了，上車的那一刻，孩子們都哭了。
看到這情景，想想這半年，心裡有些懊悔。或許我真沒盡到責任，沒有把孩子們教好。
校長顯得老了，走上來拉著我說“本來是想叫你留下來，現在這情況估計你也不願意。聯考成績下來了，羊圈村小學在全鎮排名倒數第三。”
我心裡五味雜陳。我也不知他是在誇我還是在怪我。總之，我認為不管是運氣還是什麼，孩子們文化課也有了進步。
我要走了，我也不去想了。
懷念那些孩子們
多少年過去了，懷念那些孩子們，他們都已經長大成人了。
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還在山上放羊，還是已經走出自己的新生活，很想找機會回去看看，但又怕物是人非，再找不回那種感覺，讓這種懷念變成失落。還是把它藏在心底吧。
後來聽說自從我走後沒多久，羊圈小學被合併到另外一個大村子裡的學校了，孩子們都寄宿學校，環境好了許多。我心裡也踏實了很多。
人生有很多的事情不能回頭看，當你回去才會發現，想象中的跟現實差距太遠。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又有幾人願意感受這種失落？
原創——康橋風起火連城
圖片由百家號提供
謝謝閱讀。
百家號新手，人生已是不惑，敬各位兄弟姐妹濁酒一杯，分享冷暖事故，同聊世間百態，請關_照耀我心，批指我短，共勉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