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草長鶯飛的時節,青青的小草激發古代多少人的詩情畫意,於是,青草這一意象便在古詩詞中郁郁青青。
關於草的古詩詞,人們可以說脫口而出,“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草色遙看近卻無。”“池塘生春草”。
還在先秦時期,勞動人民就吟唱出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先秦詩經《野有蔓草》)
《詩經》是從西周到春秋,流傳於黃河流域的民歌,後來經過官方機構收集,又加上孔子整理彙編成集。其中的15國風都是民間口頭流傳下來的,它沒有固定的作者,因此,如此優美的句子出自於誰,都不知道。
但它肯定是一個青春的男孩子,在明媚的春天與同樣青春美好的女孩在春草叢中的遇見和相會的情景。
衣袂飄飄,頭髮飛揚的青春女孩,青青的草地,男孩子心底的春情,隨著對方的衣袂笑容飛揚?
而草就從那時起,走進詩歌,成為詩歌中春天的美好意象。
人們又把青草稱為芳草,於是。崔顥在《黃鶴樓》中寫出“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蘇軾“天涯何處無芳草”。
當然,大家更不會忘記瓊瑤電視劇《青青河邊草》的主題歌“青青河邊草,悠悠天不老,野火燒不盡,風雨吹不到,青青河邊草,綿綿到海角,海角路不盡,相思情未了。”
就像她的歌曲《情深深雨濛濛》中化用三句古詩一樣“多少樓臺煙雨中”前一句是杜牧的《江南春》“南朝四百八十寺。”而“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後一句是李煜的《望江南》“花月正春風。”。“美人如玉劍如虹”的出處是清代詩人龔自珍的《夜坐》前一句“萬一禪關砉然破,美人如玉劍如虹。”
她的《青青河邊草》也是出自於古詩中的句子。
應該說,瓊瑤特別喜歡草,因此,在小說《在水一方》中,她透過女主角杜小雙根據《詩經 秦風 蒹葭》的詩意創作出同名歌曲《在水一方》,明明蘆葦更有詩意,但她卻選擇綠草“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而她的“青青河邊草”出自於《古詩19首》而且還有兩首都是“青青河畔草”開頭,只是改了一個字,將“河邊”改成“河畔”。
第一首
《青青河畔草》
,
青青河畔草,鬱郁園中柳,
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
嫦娥紅粉妝,纖纖出素手;
昔為娼家女,今為蕩子婦。
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
春天來到人間,萬物萌發生機,河畔的小草也慢慢長出來,從隱約的綠色到綠茸茸的一片青綠,河邊有一個深宅大院,園中柳樹鬱鬱蔥蔥。一座高樓上,一個美麗的女子站在窗邊張望,她的妝容美麗,就像月宮中的嫦娥,纖纖素手撩動著紗簾,若有所思。
這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曾經淪落煙花,是一名娼女,以歌舞謀生,後來選擇嫁人,卻沒有想到,嫁給一個浪蕩子,他說他要去外地打拼,要給女子一個美好的生活。可是,他卻像消失一樣,再也沒有蹤影,甚至沒有隻言片語傳遞過來。
漢末時代的女子的哀傷,就像蔓延的野草,在春天滋生。
其實,浪蕩子也許是她誤解了,因為古時候,尤其是末代,少不了兵荒馬亂,男子也許本來想去謀生,但卻被抓丁,不知道送到哪個邊關去了。
但是,在古代,一個青春年華的女子獨守空房,她的青春在寂寞中度過,也夠悲傷的。
第二首:《飲馬長城窟行》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
遠道不可行,夙昔夢見之。
夢見在我旁,忽覺在他鄉。
他鄉各
異縣
,
展轉
不相見。”
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
入門各自媚,誰肯相為言?
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
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
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
上言加餐食,下言長相憶。
如果說古詩19首的《青青河畔草》,是描寫了寂寞的青春,那麼,《飲馬長城窟行》則是昇華了思念。
它也是寫了一名孤獨寂寞的婦女的心聲。
也是在明媚的春天裡,草長鶯飛,春意盎然,河畔青青草蔓延到遙遠的地方,那青草就像我的思念在蔓延,一直從故鄉的小河邊,到丈夫所在的遠方,這種思念之情是那麼纏綿,那麼折磨人。
丈夫去了遠方,她不可能跟著去,於是,只好與丈夫夢裡相會,每一個白天和黑夜,她都會夢見自己與丈夫相會。不是夢見丈夫回家,就是夢見自己跟著丈夫去遠方。他鄉和故鄉肯定不一樣,但到底哪裡不一樣,她也不知道。
是啊,丈夫去遠方,那裡有和故鄉一樣的小河嗎?那裡也有青青河畔草嗎?或者說,家鄉的河畔草是不是蔓延到遠方。
不過,這並不重要,因為在夢中,永遠有一片青青的春草。
可是,夢總是會醒的,夢醒了,只有思念,不知不覺間,桑樹枯萎了,桑樹無葉可落,但知道天風吹來。海水也知道,天冷了,可是,遠方的親人,你知道我想你嗎?
此時,在外打拼的遊子陸陸續續回家了,他們進了自己的家門,誰也不能告訴我,你的訊息。
我以為你把我忘記了,結果一個客人來我家,匆匆交給我一個雙鯉魚錦盒,說是你託人帶的,我讓童兒幫我開啟鯉魚盒,裡邊有一條寫著書信的素帛。我跪坐著,讀你的信,上面寫著加餐飯,下面是長相憶。
這就是你的信?都不肯多寫一點。
我們從詩的題目中可以知道,這個女子的丈夫去戍邊,但是,他不是普通士兵,應該是將軍,因為他們家裡有童兒,條件不差,而且,他飲馬長城,可以託人帶信,這封信寫在素帛(白色的綢緞)上,還用雙鯉魚錦盒裝著。普通士兵哪兒有這樣好的條件。
只是,這封電報式的精短情書也許是戰鬥間隙時候寫的,沒有時間寫長篇大論,撿重要的說,什麼最重要,他肯定理解妻子,因為思念他而茶飯不思,因此,最怕妻子憔悴,先讓妻子加餐飯,再說長相思。讓她放心。
其實,都知道,古時候通訊不發達,書信交流也很難,就像杜甫說:“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因此,這個女子接到丈夫的信肯定已經很久了。
這首《青青河畔草》和前面的不一樣,前邊那一首的女主角是曾經的娼女,喜歡打扮,因此,即使思念丈夫,也把自己打扮得如同嫦娥一樣美麗。
而這首《飲馬長城窟》卻樸實多了,只寫女子對丈夫的思念,沒有對女子容貌的描寫,但是,我們還是能夠感覺到她的美,更感覺到他們的愛情。
相信這兩首詩歌不是在同一個地方寫的,兩條小河都是不一樣的小河,可是,相同的是,這兩條小河邊都是長滿青青綠草。
而青青河畔草,就代表了人心不滅的相思。那最卑微的,最堅韌的,也最珍貴的,就是那連綿不盡的像草一樣的思念,思念是有生命的,又是永恆的。
於是,後人也以青草為思念的載體,到了清代,一個叫陳夢雷的詩人也寫了一首《青青河畔草》,這是一首情深意重的誓言。
3、《青青河畔草》
離離萬丈松,青青河畔草。
結髮與君知,相要以終老。
何堪一分手,棄置在遠道。
只是,“青青河畔草”不再開頭,而是第二句,詩人用山上的萬丈松和河畔的青青草來表達他的堅貞,山上的松樹高大,能夠抵抗狂風暴雨,河畔的小草雖然很纖細矮小柔弱,但是它一樣堅貞,一樣能夠抵禦狂風。
何堪一分手,棄置在遠道。
因此,他們堅信,兩人從結髮成夫妻開始,就發出相愛到永遠的誓言。不過,這位女子的堅貞在於一旦丈夫不忠實,要提出分手,她同樣可以把感情拋棄在遠道。
她不會苦苦哀求丈夫,只是希望丈夫記住諾言,堅守他們如青松和綠草的愛情。
這和“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異曲同工,而且,蒲草也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