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你的仇人,不是我的愛人?

安知你的仇人,不是我的愛人?

趙元任(1892-1982),江蘇常州人,語言學家,音樂家,17歲考入清華學校留美研究生班,錄取的72名官費生,總分名列第二(胡適名列第55)。

楊步偉(1889—1981)出生南京望族,東京帝國大學醫科博士畢業,回國後在北京和同學李貫中合辦“森仁醫院”,著有《一個女人的自傳》等。

安知你的仇人,不是我的愛人?

那些日子,趙元任每天跑十里路到森仁醫院找楊步偉,有天,他說不能常來了,楊步偉覺得好笑,無人請你來,你不來也罷!豈料第二天他又來,趙元任尷尬自語:“說不來了,又來了。”又問:“我要不要辭掉清華的教職,搬進城與羅素同住,專做翻譯?”

楊步偉的同窗李貫中小姐,與趙元任的戀情正處於漸入佳境,李貫中來信問楊步偉,問趙先生來不來,楊步偉說趙先生天天來,有時一天來兩次。

李小姐在南京把手頭的事兒放下,火燒火燎的往北京趕,趙元任和楊步偉去接站落空,折身回到醫院,見李小姐柳眉倒豎,眼瞪得能隔皮看瓤兒。

幾天後李小姐給趙元任寫信,半說愛情半說惱怒,趙元任回信李小姐,含蓄不戳人腰眼,楊步偉說:“瞎子點燈白費蠟,她不會懂。”趙去找李小姐直說:“安知你的仇人,不是我的愛人?”

安知你的仇人,不是我的愛人?

李貫中小姐並非等閒,她給楊步偉下戰書:要麼和趙元任斷絕來往,要麼攪爛她倆的森仁醫院,楊步偉是女中豪傑,她二十歲就被安徽督軍柏文蔚聘做校長,危急時刻自能鎮定應對。

最後結果:楊步偉和李貫中17年友誼完結,她倆的森仁醫院也就此斷送。

婚禮自由新潮,楊步偉和趙元任從各自住處搬到小雅寶衚衕,合二為一就算結婚,打電話請來胡適先生和朱徵小姐,楊步偉操辦四碟四碗,胡適問此舉何意?趙元任答:“有事麻煩二位,我和韻卿今天結婚,你們給做證人。”拿出結婚書讓胡適和朱徵簽名,這年,楊步偉32歲,趙元任29歲。

安知你的仇人,不是我的愛人?

趙元任婚後發出四百封通知,內容是:要破除俗陋的虛文和無為的習氣,除兩個例外,賀禮一概不收;例外一,抽象的好意如書信、詩文或音樂等,例外二,由各位用自己名義捐款給中國科學社,新娘楊步偉亦發表見解:“結婚只兩個人的關係最大,別人不過加入熱鬧而已。”

胡適和朱徵離開趙家,即向《晨報》瞿世英報料,提供一份倆人結婚書抄本。次日《晨報》用特大號標題發新聞——《新人物的新式結婚》,轟動整京城,連英國大哲學家羅素也感嘆道:“簡單,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

這場豪無儀式感的結婚,在當時中國社會,算得絕對新派,趙元任的朋友比斯步羅克教授接到一份英文結婚通知書,他順手貼到威斯康辛州Yerkes天文臺佈告牌,讓人看中國發生了重要的天文現象。

安知你的仇人,不是我的愛人?

趙元任、梁啟超、王國維、陳寅恪,並稱清華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趙元任事業成功與楊步偉教誨有關,楊步偉對他講:“事情來都來了,那就做好了。” 楊步偉特立獨行,堪為女性楷模,如她《一個女人的自傳》講:“最要緊的,我就是我,不是別人。”

楊步偉一旦為人妻,便快刀斬亂麻,成為趙元任的妻子、醫生、看護、管家,趙元任雅好音樂,夫妻相互協助推敲斟酌,創作有聲樂作品《教我如何不想他》,旋律舒緩深情:“月光戀愛著海洋, 海洋戀愛著月光。 啊! 這般蜜也似的銀夜, 教我如何不想她? ”

安知你的仇人,不是我的愛人?

趙元任與楊步偉,夫妻琴瑟和諧,恩恩愛愛60年,1982年,楊步偉病逝,趙元任給友人寫信:“今後再不能說回‘家’了。”一年後,他隨楊步偉而去。

安知你的仇人,不是我的愛人?

軼事一則:趙元任掌握多門外語,能說33種漢語方言,熱心推廣國語(普通話),20世紀30年代,為商務印書館灌製留聲機片,出版有《新國語留聲片》,有次趙元任夫婦到香港,上街購物趙元任用國語發問,香港人慣用英語和廣東話,他倆碰到的店員國語很糟糕,趙元任怎麼說店員都聽不懂,趙無奈,只搖頭,誰知臨出門,店員卻奉勸他: “建議先生買套國語留聲片,你的國語實在差勁。”趙元任反問:“誰的國語留聲片最好?”那店員答:“自然是趙元任的最好啦。”趙夫人指著丈夫答:“他就是趙元任。”香港店員不信說:“別開玩笑!國語講得這麼差,怎麼可能是趙元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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