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梨先生

去年初夏，閒居在家。

養鴨子這件事，是平常生活裡的一次偶然性事件。

家裡頭種了半晌多的葫蘆地，這種葫蘆又叫菜葫蘆，日本叫它瓢瓜，需要用機器將菜葫蘆加工成細條狀，然後晾曬裝袋。每年都會有大量商販從大連，山東等地過來收購。經過加工，出口到日本。經濟效益非常好，在當地種的人特別多。

老爸老媽平時忙著打理葫蘆地，我在地裡需要乾的活兒不多，採購生活物品這事兒就落在我的身上。

從家到鎮上有20多里地，都是平坦的水泥路，路兩邊是高大的白楊樹，茂盛的枝葉，把路變成一條條綠色通道，村民平時去鎮裡都騎摩托車，10多分鐘左右的車程就到了。我很喜歡騎著摩托在這條綠色通道里騎行，初夏時節，路兩邊的玉米地還沒有長高，向遠處眺望，可以望的很遠，遠處是綠油油的稻田，天邊隱約可以看見青色的山影。天地曠遠，騎行其中，人難免出神，一切煩惱都拋在腦後，只留下夏日的清涼。

鎮裡的集市還是像往常一樣熱鬧，沿街的商店，把自家商品從商鋪門口擺到街上，賣水果、蔬菜的也在門口豎起遮陽棚，街道兩邊都被附近販賣農產品的農戶佔據，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叫賣聲，討價還價聲，車子的鳴笛聲……

據說到一個地方旅遊，一定要去當地最熱鬧的菜市場，這裡不僅可以看到當地的風土人情，品嚐最地道的當地美食，同時菜市場也是個規矩很多的地方，有著各種你想象不到的潛規則。

誰家的菜好，產自哪裡，當季適合什麼菜，什麼菜應該長什麼樣，買什麼菜送小樣，最重要的，什麼價格。這些你都沒搞清楚，進菜市場就是自取其辱。

我依舊如往常一樣。騎著摩托，輕車熟路地穿梭在各個商鋪與攤販之間。很快物品清單就清空了，臨走時路過魚攤，打算買點新鮮的小魚，不過，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旁邊的人群吸引，原來是附近的農戶在叫賣自家孵出的小鴨子，擠過圍觀的人群，賣家腳下襬了幾個大紙殼箱子，箱子裡都是萌萌的小鴨子，這些小鴨子個頭還蠻大，看起來破殼已經好幾周了，之前老爸就提過今年想養點兒鴨子，今天正好把他的這個小計劃實現。小鴨子不算貴，10多塊錢一個，我一口氣買了10個，老闆見我這麼爽快還送給我兩袋飼料，蹲在大箱子前，我仔細挑選出10個最壯實，最活潑的小鴨子，把他們放在紙箱子裡，用膠帶封好，又紮了幾個透氣孔。

返程路上，除了初夏的清涼，還有一種莫名的喜悅，10個小生命突然出現在你的生活裡，你將伴隨它們一路成長，真令人期待呀！

回到家，我和老媽準備把小鴨子放進籠子裡，籠子的材質是鐵的，附近兔廠倒閉送給我家的，之前我家用它養小雞。我們用袋子鋪好籠子，上面又加蓋一層塑膠布用來防雨。在籠子裡放好食物和水，小鴨子們的新家就這樣落成了。

平時除了按時喂水和飼料，晚上還要把籠子搬到倉庫去，小鴨子比較小，一出現風雨天，就容易著涼。這期間就損失了兩個，不過我家損失的算少的，來串門的鄰居，她買了20多個小雞，現在就剩下兩個了。

我喜歡看小鴨子捉蒼蠅，這項本領好像是它們天生的本能，站起身子，小翅膀張開，脖子深的直直的，眼睛盯著蒼蠅，兩隻小腿隨著蒼蠅的飛舞不停移動，突然伸嘴一啄，一捉一個準兒。小鴨子特別喜歡吃西瓜，每次吃剩的西瓜皮，我都扔給它們， 它們看見西瓜就像放學時著急跑出教室的孩子，蜂擁而至，一塊西瓜皮，很快就被吃的乾乾淨淨。以後每次吃西瓜，我都給它們留很多，我喜歡它們對一種事物的極度熱愛，對身邊一切事物的好奇，像極了童年時的我們。

鴨子長的稍大時，就可以放養了，為了不讓它們亂跑，我花費一上午的時間給它們建造了一處遊樂場，建在兩棵果樹下，一棵是櫻桃樹，另一棵是沙果樹，中間挖了一個水池，用雨布做好水池的防水，四周用葦子簾和鐵絲網圍住。剛把水池灌滿，我就迫不及待地把小鴨子放進去了。起初這些小傢伙兒不敢碰水，不大一會兒，一個個都爭先恐後跳進去玩耍，下面是當時錄的短影片。建議在WiFi的環境下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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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鴨子樂園

這之後我就多了幾項工作，每晚給他們抓回籠子裡，早上再放出來，偶爾也會到附近割點青草，調理一下它們的伙食，當然，水池也要經常換水，它們經常會到水池裡遊一圈，然後把頭反覆伸到水裡，挑起水花濺到背上，好像在洗全身浴，從水裡出來時，會挺胸抬頭，站的直直的，使勁撲騰自己的小翅膀。

慢慢的，不知不覺它們蛻掉了身上的絨毛，換上了一身光滑亮麗的羽毛，它們長得可真快呀！已經不用把它們關在籠子裡，每晚天黑之前，它們都會提前回到倉庫趴好。

可是正當它們茁壯成長時，一件不幸的事發生了。老爸為了防止蒼蠅吃葫蘆條，在西瓜皮裡拌了蒼蠅藥，結果那天鴨子們都從圍欄空隙中擠出去了，它們閒逛時發現這塊兒西瓜皮，結果有六隻都中毒了，看在它們倒在地上抽搐，我深深地感到那種生命在身邊逝去，而自己又毫無辦法的無力感，這就是無常嗎？前一秒還活蹦亂跳，轉眼就生機全無，還剩下兩個，一白一黑，黑的也有中毒反應，不過生命力比較頑強，藥勁兒過去就緩了過來。我把它倆安置在房後，用高木板擋住出口，那天，我在臥室打了很久的禪坐，一夜無話。

接下來講講小黑小白的故事。小黑和小白是很好的兄弟，倆鴨子總是膩在一起，它倆的友誼令我一度懷疑鴨子中會不會也存在gay，甚至上網查詢資料驗證。

小黑的好奇心比較重。有天晚上在倉庫找不到它，神秘失蹤，老爸找了半天，發現他掉進了我家的旱廁裡，這貨是有多大的好奇心，場景實在太過於搞笑。旱廁比較深，老爸用套鎖廢了半天勁才把他套上來，然後用水給他衝了好幾遍，可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句話，並不適合小黑。就這，小白當晚還和它臥在一起睡，足見深厚的革命情誼。

它倆被我關在屋後，屋後種滿了黃花菜，起初小黑和小白還很喜歡在裡面鑽來鑽去，後來就一起策劃出逃，我擋的木板不是被它們頂開，就是它們努力一飛，爪子抓到木板上端就飛出去了，我們打了一段時間的拉鋸戰，最終它倆以頑強的毅力成功獲勝，我也在這場戰役中親身體悟這個真理：生命天生是追求自由的，你永遠也關不住它們自由的靈魂。

不過在那之後，它倆見我總是躲著我，可能我這個壞人形象，在這場拉鋸戰中已經深深地刻進它們的小腦袋裡。它們倆也正式向我出櫃，每天膩在一起，一起吃食，一起散步，一起玩水，一起捉蟲子，一起睡午覺，每次想拆開它倆，它們總會跑到車底下，聰明的不是一星半點。

我喜歡看它們安靜的在一起趴著，像兩位智慧的禪者，充滿自尊，嚴靜。

不過鴨生很短，特別是在農家院，年假回家時，它倆就變成了一盤好菜，出現在我家的餐桌上了。

攝影：

老媽的快手

圖片：

鳳梨先生的手機

今日禪思：

鴨子與人類在進化史上，都是從海里的魚進化而來，我們人類的本初智與鴨子有區別嗎？其他動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