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位元譯聊齋:新娘

江南梅耦長先生,說他同鄉孫公,在德州任知府時,審過一樁奇案。

話說,當地一村中,有戶人家正在娶親。新人過門,大擺筵席,親朋鄉鄰都來祝賀。飲宴至一更時分,新郎因故離席。在門口,見一婦人身著盛裝,其身影曼妙,酷似新娘,轉眼之間便轉到屋後。

新娘子不是在新房中待著嗎?鬼鬼祟祟到屋後幹什麼?新郎有些狐疑,便跟上去。

迪位元譯聊齋:新娘

屋後有條小溪,一座小橋連通對岸。婦人到了橋上,看樣子是要離去。新郎大呼,那婦人並不迴應,只是站在遠處招手,示意新郎過去。

新郎走近去,藉著月光一看,正是新娘。剛要到跟前,婦人又若飛若揚地走遠了。

如此這般,行了數里,見有一座村莊,新娘才停下腳步,說道:“妾從小在家住慣了,也不曾出得遠門。初到郎君家中,有些不適應。妾家就在此處,請郎君在此暫住數日,再一同回去看望二老。”

新郎心想,新人剛過門有些不適也是人之常情,便跟著新娘到了一座宅院前。新娘取下簪子,在門上敲了幾下。一女童開了門,將兩人迎了進去。

進得屋內,岳父岳母正好都在堂上,對姑爺說道:“我女兒從小就很嬌慣,未曾一刻離開膝下半步。如今嫁到你家,心中不免有些掛念。適才正自傷心,可巧你們就來了。既然來了,就多住幾日再回去吧!”

說完便讓丫鬟收拾房間,整理床鋪。新郎遂在此住下。

那邊,家中賓客見新郎久不歸來,便四處尋找,但始終不見人影。新房內也唯有新娘子一人,還蓋著大紅蓋頭坐在床邊,問她卻說夫君並未來過。大家開始有些慌了,又到周圍村子尋找,還是沒有任何訊息。

大婚之夜,新郎不明不白地走丟了,父母擔心不已。有人說怕不是被人害了?父母聽了,便開始痛哭起來。

迪位元譯聊齋:新娘

半年過去了,還是沒有半點音訊。女方父母心想女兒這樣在夫家也不是個事,便跟新郎父親說,想將女兒再嫁他人。

新郎父親聽親家這樣說,又氣又恨,說:“未見屍骨,怎知我兒就一定死了呢?就算真的死了,一年後再嫁也不晚,何必要這麼急呢?”

新娘父親聽了這話也很來氣。心想對方太不講理,你兒既已失蹤,何苦讓我女兒在此耗費青春呢?於是告到官府,請官家裁決。

孫公接了案子後,覺得此事有些古怪,一時難以判斷。但女方既已出嫁,就應恪守婦道,又怎能輕易改嫁?於是判女方在家等待三年,若三年後仍無男方訊息,則任其再嫁。隨即將案卷存檔,不容雙方辯白,責令各自回家。

女方父母一聽,傻了眼。一年等待變成了三年,但既然衙門已經判了,也只能無可奈何了。

再說新郎住在那女子家中,其家人待其不薄。每次與娘子說起回家之事,女子總是滿口答應,卻並不行動。如此一拖再拖,半年多過去了,男子怕家人擔心,不免有些焦慮。想獨自回去,又架不住娘子的挽留。

一日,女方一家都惶恐不安,看樣子要出什麼大事。丈人慌里慌張地對姑爺說:“本打算過兩天就讓你們夫妻二人回去的。不想有些事情沒有準備好,家中竟突遭變故。現在不得已,先送你回去吧!”

說完便將男子送到門外,然後急匆匆地轉身回去了,也沒有什麼話別之情。

男子不明就裡,如恍如夢,正打算尋找來時舊路,卻無路可尋。想要問個明白,回頭一看,哪有什麼宅院,只有高墳一座,四周荒草萋萋,薄霧嫋嫋。

迪位元譯聊齋:新娘

男子大驚,心想這半年來自己竟住在這樣的地方,不禁毛骨悚然,哪管他有路沒路,匆忙逃去。

一路狂奔,總算見到了一條路。到了家後,父母見了喜極而泣。將這半年的事情講給父母聽,老兩口認為是遇見鬼了,但好在兒子總算平安歸來了。

於是到官府陳述事情始末。孫公聽了,將信將疑。然而此案並非要案,既然新郎已經回了,其他也就不再深究了。

將女方父親召來,讓他將女兒重新送到夫家,此案遂告了結。

原著:蒲松齡

意譯:迪位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