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大虹橋,兩個陳家人

一座大虹橋,兩個陳家人

一座大虹橋,兩個陳家人

陳氏是楓橋的望族

。所以,凡是

涉及到楓橋的公益事業,陳氏族人總是挺身而出,衝鋒在前,不負眾望之所歸。元代之前的歷史基本模糊,明代開始,這方面的記載

歷歷在目了。試舉幾例

——

譬如造橋,五顯橋是一個例子。五顯橋每一次災後重建,始終

陳氏在挑大樑。

嘉靖

1524

,大水將

五顯

橋沖毀,楓

兩岸

百姓

無計可施

當時

楓橋

最先站出來的人是陳元璧、

駱珖

樓濬

他們

傾其所有,慷慨解囊,

新橋

知縣

廷立

為三位義士

的行為所

感動,命名

橋為

“三義橋”。

這個陳元璧,就是陳氏的代表,但家譜未載其人,他的名字卻記錄在

朱廷立

《三義橋記》

時隔五十年至萬曆元年(

1573),楓川洪水又洶湧而止,五顯橋又被衝跨。這次站出來的義士叫陳國賢、駱世卿。這個陳國賢,家譜也未載其人,卻記錄在駱問禮的《重建五仙橋碑記》中。

譬如修廟,化城寺是一個例子。陳洪綬父親陳於朝,自稱

三寶弟子

勇修居士

”,

是一個未出家的佛家子弟,他熱心於楓橋的兩處佛寺,既在牛頭山新建永楓庵和乾元塔,又對瀕臨傾圮的東化城寺和元祐塔進行大規模整修。此事發生於

1603—1604年。如果說永楓庵尚有陳氏家廟的色彩,那麼化城寺卻

是諸暨

“第一古叢林浮屠”。陳於朝胸懷全域性,又是向縣衙打報告,又是四方籌集資金,獨自承擔起楓橋佛寺煥新、佛法

重任。此事家譜

未載,陳於朝《苧蘿山稿》中卻記載詳

以上是明代,清代的事例更多。

譬如陳烈新

,不

僅主持了駱氏莊園

見大亭

(後改名

“小天竺”)的維修,還首倡包村忠義祠的興建。譬如陳光智,咸豐年間重修紫陽宮,將傾頹的東嶽諸殿修繕一新,鄉人頌其功德不衰。譬如陳學明,光緒年間擴建楊神廟(今楓橋大廟)、整修紫陽宮,他負責牽頭抓總。譬如陳遹聲,他創辦了景紫書院(學勉中學前身)。譬如陳

步雲

,在楓橋建育嬰堂,

砌石鋪築

楓橋至古博嶺的

公路

……

類似事例不勝列舉。

楓橋地域上

,一旦

有急難險重的大事小情,陳氏族人

始終

將它們視作份內事,以主人翁的姿態

站在最前面

。而且,在閱讀家譜後,

我們

又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那就是:

陳家人做好事不圖名、不留名。上述舉例,有的家譜

載,

有載也是

一筆帶過。陳氏族人在

急功好義時

慷慨大方,在歌功頌德時卻惜墨如金。

我們在校閱

16萬字的《宅埠陳氏宗譜·傳贊》後

發現,幾乎所有入傳的陳氏男子身上,均有樂善好施的品性,據此我們得出

“陳氏好義”的總體判斷。其中,記載最為詳細的人物是陳

步雲

(另

作專題介紹

),而記載最為詳細的一件事,竟是楓橋

江上的

那座大虹橋。

這裡說說大虹橋。大虹橋位於楓橋鎮西,橋跨楓橋江兩岸。清道光以前,它一直是座木橋。後來因為兩個陳家人的挺身而出,使得此橋既舊貌換新

——木橋變成石橋,又改名換姓——石灰埠橋改成大虹橋。

這兩個陳家人,一文一武,文的叫炳棠,武的叫芳寶。陳炳棠字第

“森695”,陳芳寶字第“錩58”,兩人同時代,但輩份卻是族祖與族孫關係。陳炳棠是個私塾先生,人稱“越巖先生”,自然德高望重。陳芳寶是“司馬子威”,即士卒

(古代士卒的地位很低)

,但他以經商發家,以樂善好施聞名。正是這一文一武兩個陳家人,竟破天荒地完成了一樁讓縣令

驚詫

的大工程。

一座大虹橋,兩個陳家人

當時他們面臨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現狀?《越巖先生家傳》中有這樣的描述:

“楓鎮水道自南西注,鎮西有石灰埠橋,又有丫叉溪橋,均架木為之。石灰埠橋者,以橋左諸村煅石灰為業,近鎮數十里皆取用於是,肩販者晨夕坌集,橋或頹圮,居行嘆失業,時邑人有思易木為石者,慮費巨,猶豫未決。與公議,公首倡捐,並作疏,使各鄉勸募,閱三載而成,改今名曰大虹橋,庀材度址,公之力為多

。”

從這段文字可以看出,石灰埠橋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它不僅事關鎮西一帶百姓的

通出入,而且還事關楓橋石灰

的運輸

。從魏家塢、象山下等地燒出來的石灰,均需透過石灰埠橋轉運到楓橋,再由楓橋發散到

方圓

數十里

範圍內

的村

,故其交通商貿意義非同尋常

因為它是石灰行業的命脈,故這座橋叫石灰埠橋。

上引

文字

有一個畫面:每天早晚,挑擔的商販,拉石灰的車伕,均會簇擁在石灰埠橋

兩側

。為

何如此

擁擠?因為

石灰埠橋

是一座木橋。石灰車若魚貫而上,極易發生橋斷人亡事故,所以只好限制,讓單車經過,以減輕木橋負荷,這就勢必造成排隊

等待的

現象。這樣的場面讓人生出無限的憂慮。木橋岌岌可危,萬一哪天垮塌了,無論是居民還是

旅,都將面臨

“失業”。

一座大虹橋,兩個陳家人

一座大虹橋,兩個陳家人

最好的解決辦法是變木橋為石橋。但說說容易做做難,造石橋費用巨大,哪裡來的錢?於是,有人(此人即陳芳寶)與德高望重的

“越巖先生”陳炳棠去商量,讓知書達禮的

越巖

先生

個裁決。陳炳棠說,與其年年維修沒完沒了,不如咬咬牙建一座石橋,以圖一勞永逸。建橋的資金從哪裡來?陳炳棠說,楓橋從來不缺樂善好施的人,可以讓受益

民眾

集資捐款啊。於是,陳芳寶與陳炳棠一拍即合。

陳炳棠是個書生,他的作用主要是出

謀劃策

,然後是發動募捐。陳炳棠起草了一份

新建石灰埠石

橋倡議書

,這份倡議書散發到了

楓橋

所屬

的各個鄉鎮。然後是新橋選址,然後是材料採購,均由陳炳棠這個

“智囊”協助

負責

真正挑大樑的是陳芳寶。陳芳寶也叫陳枝子,他雖有過當兵的經歷,但後來他改行了,從販牛販馬起步,逐步進入到經商的行列,很快就成為楓橋有名的

“老闆”。陳老闆發揚陳氏祖宗好義的風格,以新建石灰埠橋為己任,慷慨解囊,牽頭抓總,在越巖先生等人的協助下,花了三年時間,終於圓了自己的一個夢想:石灰埠橋變成了石拱大橋。

宗譜收錄了陳鳳鏘撰寫的《芳寶公傳》,文中對陳芳寶建橋的經歷隻字未提,卻著重寫了百姓的口碑,以及縣令接見陳芳寶的一個細節。引文如下:

鎮之北方有川焉,深者厲,淺者揭,枝子憫之,造輿梁濟之。三載工竣,有大令劉翊亭先生按部道經訪之,父老曰:

“建斯大虹橋者,繄陳芳寶之力也。”令異之,接見轂下,樸實無飾,善氣迎人,和藹可親,具道經營之跡,與輿論同,令乃擊節嘆曰:“僕下車越五稔矣,竊見縉紳先生興一役、繕一工,如修城、濬渠、建閘、築堤社中諸事務,紛更其議,頻煩其示,繕籍盈八尺,玩歲愒時,雖三令而五申,猶胡跋而尾疐,豈若茲一介齊民,起家閭卒,從未訴一牒,給一札,積血誠於五內,資腋集於千夫,若有力者之舉重也,前邪而後許,如此其易易也,藉非‘盡己謂忠,以實謂信’其得眾擎協舉?俾向之厲者揭者而病其涉者,乃忻忻作頌聲乎。”爰給以額,表厥宅裡,為好義者勸。

這段話的意思是:楓橋江繞經鎮西后向北流淌,

河水

深淺不一,

淺的地方

撩起衣服

就能過去,深的地方

衣服也沒用,只得

游過去

。陳芳寶為此愁眉不展,決定造石橋以方便百姓。經過三年努力,石拱橋終於建成了。一天,諸暨縣令劉翊亭視察楓橋,

途經

一座新橋,覺

好生奇怪,便打聽建橋之事。楓橋的父老鄉親七嘴八舌地告訴劉知縣:

“造這座橋,是陳芳寶的功勞。”老百姓圍著知縣,如此如此這般這般,誇讚陳芳寶的

話說了一籮筐。民間才子還編了順口溜,

“石灰埠橋要倒掉,魏家塢人頂倒灶,幸虧有個陳芳寶,急公好義建石橋”。劉知縣聽得入了神,非要接見陳芳寶不可。很快,樸實無華、滿臉善相、和藹可親的陳芳寶被

眾人

推到知縣大老爺面前。陳芳寶如實彙報了建橋

始末

,劉知縣一聽,果真與民間輿論一致。於是,劉知縣大發感慨,當著眾人的面道出了

一番

大實話。

劉知縣說:

“我做諸暨知縣已經五年多了,接觸到的修城、挖渠、建閘、築堤等工程,可謂紛繁複雜、五花八門,但是那些工程的負責人,

老是

變更方案,

老是

請示彙報,

那些工

程的資料

堆起八尺高了。而且施工緩慢,拖拖沓沓,

就算

我三令五申,他們仍舉步維艱,進退兩難。想不到你陳芳寶,一個普通平民,一個士卒出身,既未向上級請示彙報,也未給我寫過一封信,憑著自己的一腔熱血,廣泛發動,應者雲集,可謂是舉重若輕啊。如此艱難的一樁事,你卻輕

而易舉地

辦成了。你能四兩拔千金,靠的是兩條:一是盡心為民,這叫

“忠”;一是說到做到,這叫“信”。難怪百姓在我面前

一個

誇你贊你呢。

這個陳芳寶,又是陳家人重實幹、輕虛名的一個典型。若不是劉知縣明察秋毫,他就心甘情願地讓自己的功勞風淡雲輕。但這次他想低調也做不到了,劉知縣非要獎勵他。精神獎勵,送他一塊匾額,掛在他家門楣上,將他樹為

“好義”的榜樣。也許是陳氏

家族

類似的榮譽太多,家譜竟沒有交代匾額上的文字,但

估計是

“急公好義”之類。

與此同時,劉知縣看到石拱橋在楓橋江上

如長虹臥波

情不自禁地為新

橋取名

大筆一揮,寫下

“大虹橋”三個字。這,就是大虹橋的來歷。

一座大虹橋,兩個陳家人

陳炳棠、陳芳寶建造大虹橋,發生在清朝光緒十四年(

1888)以前,具體年份不詳。據記載,當時的大虹橋,

為雙孔石橋,

橋長

30米,面寬6米,有石級上下,兩側欄干圍護。這座石橋,惠澤兩岸百姓,歷時長達半個多世紀。建國初期,石橋傾危,後於1983年在它的上游40米處另建鋼筋水泥橋,仍稱大虹橋。

大虹橋的建造始末,在《宅埠陳氏宗譜》

以碎片化的文字保留了下來。但陳炳棠和陳芳寶,他們的樂善好施並不止於建大虹橋。這裡再順便

交代

這兩個陳家人生前所做的其它善事。

陳炳棠的善事還有三件:

第一件,修丫叉溪橋。丫叉溪是

“由鎮赴省會維舟之所”,這裡曾經是個碼頭,是楓橋去杭州乘船的地方。丫叉溪橋也是一座木橋,因年久失修,即將倒塌,有人提議集資修橋,便去跟陳炳棠商量。陳炳棠認為此乃善舉,即指派長子

全力

協助。

第二件,修楊神廟。楊神廟曾是楓橋一鎮的社廟,是四方百姓的依賴,但咸豐辛酉年卻遭到太平天國

“長毛”的破壞,內部殿宇盡被摧毀,當時陳家人陳鳳鏘等提議重建,陳炳棠二話沒說,成為第一個帶頭捐款的人。

第三件,修祖墓。陳氏始遷祖遷一公、二世祖萬三公,他們的墳墓巋然屹立,但是墓門佈滿了荊棘,牛羊

進出

踐踏,路過的陳氏子孫心

悲傷。剛好那年是陳炳棠七十大壽,他的三個兒子想為他辦酒祝壽,陳炳棠說:

“做壽不過是表面文章,你們若真有孝心,不如去把我們陳氏的祖墓修繕一下。”於是,除了獨立承擔萬三公墓的修繕外,還與族人分擔了遷一公墓的修繕。

陳芳寶的祖上十分貧窮,自己的出身又十分低微,但他後來發家致富了,致富後的他,富而有仁,富而有

。傳記說他

建立非常德或未逮,隨方便而量其力焉

”,惟恐不能積大德,深怕不能行大善,所以每每遇到拔刀相助、慷慨解囊的機會,他總是量力而行,盡力而為。其功德除新建大虹橋,還有一件事也頗堪稱頌。他曾經在紫陽宮邊上造了幾間店鋪,說是店鋪,其實是他助人為樂的地方。他在這裡所做的好事包括:一、幫助那些在街頭乞討的人;二、在門口設定茶攤,供路人乘涼、解渴與休息;三、招待宴請像晉公子重耳那樣流亡的賢人志士,為他們解除旅途困頓。陳芳寶建在紫陽宮邊的這幾間店鋪,其實是個行善的公益場所,既是收容所,又兼路廊,還是茶室,更是招待所。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將樂善

作初心,

難的是

將行善貫穿始終。想當年,

住在

紫陽宮邊

上的

陳芳寶,是

“陳氏好義”的

一面旗幟

,若是放到現在,陳芳寶一定

被評為

“感動中國”的網紅人物了。

(圖片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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