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大曆年間，一天中午，千牛戶（皇宮內帶刀侍衛）崔亮幹完了差事，去長安城摘星樓飲酒時，看到一個身形頎長，面黃肌瘦的中年漢子跌跌撞撞朝他走來。崔亮不由得停下步子，多看了他幾眼。那中年漢子立即向他抱拳行禮，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公子爺——救，救我！”

“你怎麼啦？”崔亮微微有些詫異，四處並無人追趕此人，為何他如此慌張？只見那人一屁股坐到他面前道，“吾叫拔都，關外人士，不慎流落至此，已經三天未進一粒米食。城中富人居多，卻未有一人肯施捨我飯食，還望公子爺可憐，賞我一碗飯吃。”

原來是個要飯的啊！崔亮見這漢子穿著破舊，臉上神情也不像是裝出來的，便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道，“正好我也要吃飯，走吧，跟我進去。”說罷，崔亮將他扶起。

“公子爺請。”拔都強撐力氣，俯首埋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崔亮看出他十分懂禮節，像是在一些大戶人家幹過差事，便對他另眼相看，邀他同桌吃食共飲。拔都卻始終以下人的身份站在一旁，而且要崔亮遞給他食物，他才用手送到嘴裡，狼吞虎嚥起來。崔亮見他吃飯直接用手，起初還有些嫌棄，忽然想起他是關外人士，也就見怪不驚了。

摘星樓的燒雞很有名氣，崔亮每次來這裡吃飯飲酒，必點一份燒雞。這日也不例外，然而他卻沒吃得幾口，就將一大半燒雞送給拔都吃了。拔都三下五除二啃完，還沒有飽意。看樣子他是真的餓了！崔亮便又點了一隻燒雞，一壺好酒送給他。拔都吃著美味佳餚，眼睛忽然有些溼潤。摘星樓的生意很好，到了飯點，賓客滿座。眾人見崔亮如此大方地招待一個乞丐，都笑他太傻，就連拔都有些疑惑地問他，“公子爺，你我素昧平生，卻為何對拔都這麼好呢？”

崔亮笑道，“酒樓裡這麼多人你不去找，偏偏一上來就找我，說明我們很有緣分嘛！再有，我觀你貧而不失禮節，應該不是個騙子，所以施一把援手，也算為自己積點兒陰德。”

拔都聽了這話，更覺崔亮人品高尚，便又向他抱拳行禮，“公子爺的大恩大德拔都無以為報，只求公子爺能夠收留拔都，日後好為公子爺效犬馬之勞。拔都不求錢財，每日能有碗飯吃便可。”

崔亮家中富有，僕人無數，多個吃飯的也不是什麼問題，他見拔都言辭懇切，便笑著點了點頭道，“好吧，那你以後就負責給我養馬。不過到了我們家裡，一切都要聽我爹爹的安排，你切不可魯莽行事。”

拔都信誓旦旦地說道，“公子爺儘管放心，吾到了府上，吃住都在馬棚裡，絕對不會給您添麻煩的。”如此甚好，崔亮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二人酒足飯飽後，離開了摘星樓。崔亮去裁縫店給拔都買了套新衣，這飯一吃飽，新衣一換上，拔都瞬間高大威猛了許多。崔亮將這小子帶在身邊，忽覺安全感十足。

將拔都帶回家中後，崔亮便領著他，給老父親及管家打了個招呼。老父親以為兒子請了一個貼身暗衛，倒是沒說什麼。不過管家鍾遊看著拔都的身形，就很是擔憂地對崔亮說道，“少爺，此人來歷你查過沒有？我看他長得凶神惡煞的，完全不像個好人啊！”

崔亮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他不過是身形魁梧而已，並不兇惡，不必怕他；況且他十分懂禮節，應該不是什麼壞人。你如果不放心，暗中觀察他幾日便是了。”鍾遊聽及此，不好再說什麼，默默地退出去了。

等這小子一走，拔都便走到崔亮面前道，“公子，我觀這個鍾管家面色陰暗，兩個小眼珠子似狐狸不住亂轉，他必是個道貌岸然之人，切不可讓他再留在府上，否則日後必招來大禍。”崔亮以為拔都偷聽到了鍾遊與他的談話，因為心中生恨，而對鍾遊產生了報復之意，於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說他的壞話，便又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鍾管家在我們崔府二十年有餘，為人忠心耿耿，我相信他是不會幹出任何危害我們崔家的事情的！”

“既然如此，那就當拔都的話多餘了。”拔都趕緊又抱拳行禮。崔亮微微有些不悅，帶拔都去了馬棚，頗有些氣岔地說道，“既然你主動請願要住馬棚，那你以後就住在這裡吧！你可要把我的馬喂好了。”

“諾！”拔都又恭敬地抱了抱拳，隨後動作嫻熟的餵馬，修馬蹄子。崔亮看了微微有些吃驚道，“你以前經常做這種事嗎？怎是如此地得心應手？”拔都不苟言笑地回道，“公子有所不知，拔都自幼在草原長大，對於養馬，是再擅長不過了！”

原來如此！崔亮點點頭，微微笑了笑道，“如此說來，我還找對人了！”當晚吃過了晚飯後，崔亮在院中練了一會兒劍。拔都聽到聲音，默默地從馬棚裡走來觀看。崔亮的劍舞得如行雲流水，酣暢凌利，眾僕人看了都連連拍手叫好。唯獨拔都見了，卻微微皺了皺眉。崔亮看在眼裡，便收劍問他，“拔都，你懂劍否？”

拔都不想讓崔亮在眾人面前失了面子，便搖頭道，“完全不懂。”原來如此！聽及此，崔亮心中豁然開朗道：我跟一個不懂劍的人計較什麼呢？不久，夜色加深，崔亮準備熄燈睡覺。拔都忽然從外面闖進來道，“公子爺，今晚委屈你睡床底下，讓我睡你床上。”

“什麼？讓本公子睡床底下？你睡床上？”崔亮正想發飆，拔都趕緊做了個“籲”的手勢，隨後吹滅桌上蠟燭道，“今夜有人行刺公子，我睡在床上，可替公子爺擋刀。至於我的安危，公子爺完全不必擔心，因為那人還沒有能力殺得了我！”

“什麼，今夜有刺客？”崔亮心頭十分吃驚，便問拔都是如何知道的。拔都只淡淡地道了一句，“我會觀天象，我發現今夜星象有變，公子爺有此一劫。若是您信我的話，就靜觀其變。”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說的話靈不靈。”崔亮忽然覺得這個拔都很是有趣，便按照他的意思，乖乖地睡到了木床之下。當夜子時，萬籟俱靜。一道黑影忽然越過崔家圍牆，直奔崔亮房間而來。那黑影先在屋外豎耳一陣傾聽，聽到屋內呼吸聲均勻，確定床上之人正在酣睡之後，這才用短刀撬開房門，潛入房中，隨後挺劍就刺。

不料他的劍剛剛刺出，他就感覺脖子一熱，眼前一黑，瞬間人事不知，而原本還睡在床上的那道黑影，卻已經一躍而起，站在了兩米開外的桌子前，點亮蠟燭道，“危險解除，公子爺可以放心在床上安睡了。”

崔亮聽得這話，趕緊從床下爬出來，這時他才發現一個蒙著面紗的黑衣人一動不動地倒在他床邊。他是被人用利劍刺破喉嚨而亡的，可這個拔都，不是不懂劍嗎？他是如何在黑暗中將這個黑衣人撂倒的？崔亮驚懼不已，拔都緩緩蹲下身子，揭開黑衣人臉上的面紗道，“公子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人也應該是你們千牛衛的人吧？”

沒錯！來人正是同屬千牛衛的李維。此人平時與崔亮關係要好，還經常來崔府走動，崔亮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在深夜來刺殺自己。這時拔都就道，“因為他想做千牛衛大將軍，而公子爺您，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原來如此！崔亮點點頭，又詫異地問拔都，“以前的千牛衛大將軍殉職了，最近我們正在選新的千牛衛大將軍，沒想到這個李維，為了這個虛名，竟想置我於死地——我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

拔都埋頭道，“公子爺不必每件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您只需要知道，拔都完全沒有加害您的心思就好了。”

“這我倒是信，今夜若是沒有你，我恐怕已經死在李維的劍下了。哎，他與我相交多年，卻不如你跟我一天啊！”崔亮微微嘆了口氣，又望著李維的屍體道，“如果外面的人知道李維死在了我家中，我崔家可能要惹來大麻煩，這可如何是好？”

“這不難辦。”拔都從懷中摸出一個小藥瓶，從裡面道出幾滴透明色液體在李維的屍體上，只聽“嘶”地一聲響，李維屍體上瞬間冒出一陣白煙。等那白煙散去，李維的屍體，竟化成了一灘屍水。崔亮見了更是驚懼不已，拔都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起身安慰道，“公子爺放心，這化屍水世間罕見，只有我師父和我所有。而我們，也只用它來化壞人的屍體。”

聽及此，崔亮心中才沒那麼懼怕了。不過，從這之後，他對拔都變得十分尊敬起來。第二日，他親自給拔都安排了一個房間用以休息，拔都卻堅決不受，仍然堅持要住馬棚。崔亮更覺得此人難得，暗中吩咐所有家丁，見到拔都都要將其當上賓對待。

沒過幾日，朝中宰相歐陽通臥床不起，崔父作為其同僚及好友，本欲親自前往府上探望，怎奈他也病了，不能下床，便讓崔亮帶上禮品，前往歐府探望。歐陽通沒有兒子，從小就喜歡崔亮，見這小子來看他，心中十分高興，便招來歌姬舞姬六人助興。這六個女子，個個絕色非凡，崔亮見了立馬就不淡定了。但因為不好意思，他根本不敢多看這些女子一眼，於是便埋頭坐在歐陽通床邊跟他聊天。

雪梨頗有止咳的功效。期間，有舞姬用寶器盛了一碗雪梨水送到歐陽通嘴邊。歐陽通喝了神清氣爽，心頭一高興，他又讓那舞姬盛一碗給崔亮喝。崔亮被搞得一陣不好意思，臉色更是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歐陽通見狀，不由得打著哈哈道，“紅綃，你用勺子喂他。”

紅綃也不認生，便微笑著用銀勺舀了雪梨，送到崔亮嘴裡。崔亮從嘴裡一直甜到了心裡，忍不住地，他多看了這個紅綃幾眼，發現她比另外五個女子長得還要漂亮，心中不禁傾慕不已。然而，這個絕色佳人，卻是叔叔歐陽通的女人，他怎敢有所奢望？

歐陽通似乎沒察覺出這個小侄的心思，待他走時，還特意讓紅綃將他送到大門之外。門口，守衛森嚴，紅綃與崔亮作別時，忽然豎起三根手指，又把手掌反過來三次，隨後指著胸前的小鏡，輕聲而道，“切記。”說罷，她回身關門而去。崔亮不明其意，悶悶不樂地回到府中，茶飯不思，腦子裡竟是紅綃的身影，為此，他還特意寫下了一首相思之詩：“誤到蓬山頂上游，明璫玉女動星眸。朱扉半掩深宮月，應照橘之雪豔愁。”

“咚咚咚！”忽然，房門敲響，門外有聲音傳來，“公子，拔都求見。”

“進來！”崔亮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拔都徑直走到他面前道，“公子今夜有心事，不妨說來讓拔都聽聽，或許拔都可以為公子解憂。”崔亮靦腆，本來不好說出這種事的，但見拔都一臉真誠，值得信任，便將去拜見歐陽通，然後暗戀上他的舞姬紅綃之事道出。拔都聽了便微微笑道，“恭喜公子，那個紅綃小姐也是喜歡你的。她給你打那些暗示，是讓你三天之後，月圓之夜，去她所住的房間找她，她就在舞姬院的第三所房間居住。”

原來如此啊！崔亮暗喜，直道找對了傾訴的人選。不過很快他又表示了憂慮，“我倒是想去見她，可是歐陽叔叔府上守衛森嚴，就是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我又如何在夜裡去偷偷找她？”

拔都道，“這並不難，我今夜前往歐陽府偵查一番，先為公子探探路即可。公子可給我準備一套黑色夜行衣，記住，這個必須你親自去準備，切不可讓那鍾管家知道。”

“好。”崔亮慌忙照辦。當夜子時，拔都穿上夜行衣，徑直朝歐陽通大院而去。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就回來稟報道，“道路已經探好，歐陽通府上的那些守衛不足為懼，真正厲害的是守在舞姬院外的那兩條黑色大狗，他們能把人活活咬死。不過我能將他們殺死，公子只管再準備兩條揹帶即刻。”

“好！太好了！”直到這時，崔亮才意識到，這個拔都的武功，遠在他之上。真是撿到寶了啊！如此過了兩天，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當時，果然月明星稀。拔都等到子時，便讓崔亮穿上夜行衣，然後用揹帶將他縛在背後。他雙腳輕輕一點，便越牆而去。崔亮只覺得耳邊一陣呼呼作響，等他睜眼細看時，已經來到了歐府上空。這時，他整個身子懸在拔都身後，兩旁就像長了翅膀一番，徑直朝舞姬院而去。

到了舞姬院上空，拔都將揹帶解開，讓崔亮趴在圍牆上，他自己則跳下去，手持一刀，迅速將院牆下的兩條惡狗殺死，這才重新躍上牆頭，將崔亮從十餘尺高的圍牆上放下。崔亮按照拔都所指，找到紅綃所住的房間，只見房門輕輕一推，門便自動開了。屋內，燈火明亮，紅綃正坐在桌前，托腮而思。她見到崔亮推門進來了，臉色竟是一喜，立即笑盈盈地撲上前來道，“我就知道崔郎聰慧過人，一定懂我的意思，前來與我相會的。”

崔亮聽得這話，更加佩服拔都的才智。他也不隱瞞，便將自己如何相思，如何到此的經過說與紅綃聽。紅綃得知遇到了高人，便請拔都帶她離開此地，因為她想跟崔亮待在一起。紅綃直言，從見到崔亮的那刻起，她就深深地愛上了他。崔亮也被紅綃迷得神魂顛倒，便不顧一切地要拔都帶紅綃離開。拔都早有準備，微微笑了笑道，“公子還記得我讓你準備兩條揹帶嗎？一條用來揹你，另一條則用來背紅綃小姐。”原來，拔都早就做好了帶走紅綃的準備。

崔亮和紅綃又驚又喜，當即讓拔都揹著，離開了歐陽通大院。第二日，歐陽通醒來，聽護院說紅綃不見了，守在她門外的兩條大狗也被人殺死了。歐陽通見那兩條大狗都是一刀斃命的，而且事發時院內竟無任何聲響，便知遇到了高人，暫時不敢得罪，便命下人嚴守秘密，不要將此事洩露出去。

崔亮將紅綃帶回家中後，便將其藏於後院之中，整日與她逍遙快活，幾乎連千牛衛都不想做了。這時，拔都便提醒他，“公子，色字頭上一把刀，切不可過分沉浸女色，否則必遭來禍事啊！”崔亮打著哈哈道，“就算遭來禍事又如何？你這個高人不是還在我身邊嗎？”

“哎，公子如果長期以往，恐怕拔都就要告辭了！”拔都搖頭一陣嘆息。崔亮依然不以為然，繼續我行我素。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三個月後，崔父得知了二人之事，便責備崔亮道，“歐陽通是你的叔叔，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也是你的長輩，你個混賬東西，竟敢帶惡僕去他院子裡偷人，這事兒若被他知道了，你讓我的老臉往哪裡擱啊？”

崔亮撅了撅嘴道，“父親，我和紅綃是真愛。如果他真是我叔叔的話，他就應該成全我們才是啊。”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崔父沒有辦法，只得裝起了啞巴。不幸的是，二人的談話被管家鍾遊知道了，這小子覺得歐陽通官大錢多，投奔他或許更有前途，於是就悄悄去了他那裡告密。歐陽通得知事件真相後，氣憤不已，立即帶了大隊人馬到崔家來找崔亮的麻煩。

崔父見事情搞大了，趕緊跪下來向歐陽通求情。紅綃也挺著微微隆起的小肚子道，“歐陽大人，事已至此，就請您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吧！如果您要找崔郎的麻煩，我和肚中的孩子，只能以死相抵了。”

“你死了與我何干？你還有臉說這話嗎？當初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早就死了！你個賤人，簡直是忘恩負義！”歐陽通憤憤不平地將紅綃臭罵了一頓。紅綃無話可說，畢竟，兩年之前，她父親犯下滿門抄斬的重罪，是這個歐陽通使用了掉包之計，才冒死將她救下的。如今做出這種背叛他的事情來，確實有些不妥。

崔亮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慌忙跪下來對歐陽通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歐陽叔叔，這件事情是我一個乾的，你要殺要剮，我崔亮絕不皺一下眉頭。不過請您看在家父的面子上，放過我的家人，還有紅綃和我的孩子——我下輩子定做牛做馬報答您。“

“少爺，這件事情都是我指使你乾的，與你何干？”這時候，拔都忽然挺身而出，直愣愣地站到歐陽通的馬前道，“歐陽大人，殺死你那兩條惡犬的人是我，偷走紅綃的人也是我，你如果真想不通，就拿我開刀，萬不可錯殺無辜。”

“你個下人，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歐陽通揮起一馬鞭就朝拔都身上抽去，拔都只伸手一抓，把江馬鞭抓在手裡，只見他輕輕一拉，竟將歐陽通拉下馬來。若不是身邊的兩名隨從眼疾手快將他扶住，他可能就四腳朝天的躺在眾人面前了。吃了這一嚇，歐陽通才戰戰兢兢問拔都，“你，你想怎樣？”

拔都看著瑟瑟發抖的崔家人道，“放了他們，我跟你走。不然我跟你拼個魚死網破，咱們誰也活不成！“

“好！”歐陽通思量再三，這才一揮手，命人把拔都五花大綁了。拔都為了保護崔家之人，並未反抗。這個時候，崔亮想起了拔都曾經相勸之言，他竟是後悔不已。可惜事已至此，無力迴天，他再也無法去救拔都了。拔都在離開崔家之前，丟給了崔亮一個莫可名狀的眼神。崔家人無人能解，唯有紅綃說道，“拔都讓我們趕緊離開京城，不然還會有禍事降臨。”

崔家人先前還有些不捨，但幾日之後，聽說歐陽通把拔都處死了，他們才感到驚懼不已。擔心這老小子再次上門尋仇，崔家人不得不暗中變賣了家產，帶上金銀珠寶，朝西川而去了。一行人騎著騾馬，行了大約七八天，到達秦嶺地界時，遠遠看到一個人騎著黑驢而來。崔亮定睛一看，那不是拔都嗎？可他不是被歐陽通斬首了嗎？為何他還會出現在此？

就在崔亮詫異時，那人已經跳下驢背，抱拳向崔亮行禮道，“半月不見，難道公子不認識拔都了嗎？”

“拔都？你果然是拔都！”崔亮喜極而泣，緊緊抓住拔都的手道，“你怎麼還活著？那個歐陽通不是把你斬首示眾了嗎？”

拔都笑道，“歐陽通何德何能，怎麼可能殺得了我？當日我不過是施展了些幻術，讓他斬了一頭野豬而已。公子爺，今日我前來，是特意向你辭行的。此去西川，路途遙遠，望你們珍重。”

說罷，拔都跳上驢背，揚長而去。崔亮還沒追得幾百米，這一人一驢，轉眼就不見了蹤跡。直到這時，崔亮才知道這個拔都不是一般之人，慌忙對著他離去的方向拜了又拜。後來，崔家人到西川經商為生，沒過幾年，又過上了富足的生活。崔亮跟紅綃相親相愛，一直活到百來歲才善終。至於那個告密者鍾遊，據說崔家離開長安後不久，就有人見到他暴屍街頭了。至於他是為何而死的，就不得而知了。

編後語：崔亮人正心善，用一頓飯救活了即將餓死的拔都。拔都武藝非凡，寧願捱餓，也不願幹那違法之事，其品行之高潔，實在令人歎服。而且，僅憑一飯之恩，拔都便為崔亮做了許多事情，這種懂得感恩的心境，恐怕當代很多人都難達到吧？崔亮或許是種了善因，最終得了善果，這又應了那句古話：善有善報！

本文根據《唐傳奇》改編，希望您能喜歡：）